「采童,采童,你想好去社游要穿什麽了吗?」
对吼,煖葶没提起,江采童差点就忘记这件事了。
「呃…那个…」
「怎麽了吗?」
「我可能不能去耶!」
「为什麽?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该不会是他不让你去吧?」
「没有啦,是他说那几天可能会来找我。」
「江采童,你真的很见色忘友耶!」
「对不起嘛,你帮我和庭恩他们说,好不好?」
「好啦好啦!装可怜你最会。」
唉,冯煖葶在心底替采童深深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总看着采童受委屈,每次都以擎邵恒的意见为意见,只要是他说的她全都说好,也不管自己为不为难。
冯煖葶懂得采童只是很努力想要好好珍惜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毕竟都和好朋友闹翻了,要是还失去这段感情,采童会崩溃吧!
但每次听见采童为了他的事烦恼得寝食难安,每当他电话一来就得抛下手边工作低声下气的安抚他的情绪,冯煖葶好替她心疼。
她太傻了,总认为付出一定会有回报,殊不知在感情的世界偏偏反其道而行。爱情从来没有肯定的对等,并不是付出的越多就一定是赢家。
煖葶离开之後,江采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是不是我给的爱太过沉重,才会让邵恒这麽有压力?」她在心里这样问道。
她还记得之前她很想问语歆为什麽不快乐了却还要继续在一起,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在一起是开心的,只是要面对的却不是只有在一起的美好,而是两个人的生活。
【语歆”sky】:采童,最近开始会想看到你。我觉得我已经渐渐没那麽在意那件事了,所以不管发生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也说不定喔!不知道你在大学有没有一个可以聊心事,也很合得来的朋友?希望你遇到却也希望你不要遇到,因为这样我在你心中就会变得不特别了。但是还是希望你能遇到,因为这样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不会一个人闷着难过!永远的好姐妹,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一声永远的好姐妹,是汪语歆最真诚的原谅。
最近汪语歆时时刻刻怀念着那道喋喋不休的高八度女音时时在耳边响起,没采童的日子真的无趣得可怕。虽然不知道真的见面之後会是什麽感觉,但她始终相信着她们的默契。
虽然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是真的很难受,那麽深的信任突然毁於一夕。但後来想想其实也没什麽了,为了那个男人舍弃她们的姐妹情,不值得。
前阵子拿着电话想找人诉说心事的时候,下意识地按了几个键後,才赫然发现出现的是采童的号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那一刻,她终於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习惯,一辈子再也戒不掉的习惯。她开始慌得不知所措,因为太习惯有采童的陪伴,习惯有她在身旁的安全感,习惯所有一切与她相关的每一天。
渐渐地心中泛起一股涟漪,涌现的是那些太清晰的回忆,那些使她无法忘怀的点点滴滴。汪语歆告诉着自己要有勇气,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抛下采童这个无可取代的好友。不管重拾友谊的路途有多艰难,多多阻碍,她也都会勇敢克服,然後走下去,因为采童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
※※※
「对了,经理,你今天怎麽突然可以来?」
「对啊!对啊!上次队长跟我们说你要去约会,不能和我们一起来。」
「你们几个去那边帮忙阿恩烤肉,自己烤的自己吃!」
眼看采童脸色越来越难看,韩逸凡赶紧跳出来圆场。
昨天半夜临时接到采童的电话,说擎邵恒又临时有事爽约了!怕采童一个人留在台北又会乱想,才索性要她一起来社游。谁晓得那几个天兵天将话这麽多,早知道出门前就该下封口令!
「还好吗?」韩逸凡知道他这是很没建设性的问题,但…他这个人超不会安慰人,他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采童声泪俱下。
「他说他会再打给我,我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一次又一次的延迟,江采童忽然觉得邵恒离她好远,她越来越不知道邵恒心里在想什麽。曾经她以为他们最懂得彼此,所以才在一起的,但现在她不明白了。
「在聊什麽?」孟庭恩拿着一盘烤好的食物走来。难得可以悠闲出来玩,却远远就看到阿逸和采童叹息的身影。
见两人都不语,孟庭恩拍拍一旁的草地也坐了下来。仰望天空满片的星斗,好漂亮,平常在台北根本找不到没有没光害的地方,而这里的夜空好美,星星多到不可思议。
只是,明明心情是该很开心的,却还是忍不住被这凄凉的夜色给传染忧郁,孟庭恩微叹。
「庭恩,最近遇到什麽事了吗?」
江采童和韩逸凡同时抬头,平常阳光开朗的庭恩竟然也在叹气?
「我好像又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女生了。」
「不可能?现在说不可能都还太过遥远了,有些事越是觉得不可能就越有可能发生!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不可能,这三个字不断的在江采童心头绕啊绕,曾经她也这麽笃定的说,说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上擎邵恒,结果…。
「她说我们只能是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江采童浅笑,几分醉意盘上心头。又是一个好朋友的谎言阿,谁相信呢?
「庭恩,你有没有想过当好朋友其实比较幸福?至少好朋友不会有所顾及,什麽都愿意和你分享。」该怎麽说呢?这一次我是真的好能了解庭恩的感受…
从前我和邵恒还是好朋友的时候,我们可以尽情的嬉戏笑闹。有什麽事情都可以直说无妨,难过生气可以不用隐藏,有什麽不愉快就直接和对方说,什麽都不用顾虑的把自己的立场说明白。
只是交往後,我发现虽然我们肢体上更亲密了,但心灵上却是一点一滴的在疏远。好多时候的体贴谅解,所以忍住心里的话;好多时候的怕对方担心演变成乾脆不说了。只是这些以为的贴心,到最後却反而成了陌生…
「我只是想要更近的关心她,想告诉她只要她难过,我就会在她身边陪着她。」
「难道朋友就不能关心吗?谁说情人之间的距离一定会比朋友来得近?」
上星期,整整七天我都没有接到邵恒的电话,他甚至连一封简讯也没回。我紧张,我生气,我害怕会失去他。因为上次一连好几天没接到他的消息之後,他就和语歆复合了。
直到前天,他才打来。他的解释是那阵子他忙着考证照,压力很大,所以才没找我。我心里只能苦笑,因为来找我会增加他压力的意思吗?
他说他怕我担心,天知道没他的消息我更不安。
以前是朋友,他愿意让我分担他的心事,他的烦忧。现在是情侣了,他却选择什麽也不说。
虽然就算跟我说了也没办法改变什麽事实,但那感觉真的差很多。现在,对他来说我根本连朋友都不如吧!我不知道我这个女朋友还当得有什麽意思。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像当初一样只是擎邵恒的好朋友,至少还可以陪他度过每一个喜怒哀乐。
「采童,我该和她告白吗?」
「没试过你永远会抱持着遗憾,而试过之後,你才会懂得珍惜朋友间的幸福。只是唯有不去尝试,你们之间才能保有最初的美好。但不管最後你选择哪一个,都要有勇气承担起最终的後果!」
或许要等到庭恩亲身经历过後才会懂得我说的。如同当初我也不明白煖葶所说的,但现在我懂了。如果我没有和邵恒在一起,我可能永远会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天生一对的幸福吧!
「可是,我好想她。」我又何尝不是,我也好想他…
「想念的心情铭心刻骨,我懂!但日子还是得过。纵使心很难受,很难受…」
我是真的懂庭恩现在的心情。我跟邵恒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我很想找他,可是他说他忙,要我懂事点,所以我只能强忍住自己对他的思念。和庭恩说的这句,其实更是说给自己听,就算心在痛,却也还是要想办法过日子阿!
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它把爱情比喻为罂粟花,虽然有着美丽的外表,但其实却隐藏着剧毒。一开始会很快乐,但一旦上瘾了之後,就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这正像是爱情的本质,美丽却致命。
「煖葶,抱歉。一个没注意让采童喝得这麽醉,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了,你可能一整晚都不用睡了!她酒品真的超差。」
送采童回房间之後,孟庭恩才开口问:「阿逸,采童发生什麽事?本来不是说不能来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只说擎邵恒突然有事。」
昨天半夜,接近清晨,他接到采童的电话。电话中采童的声音很沙哑,显然是刚哭过。
韩逸凡不难想像她的失落,毕竟她盼这一天盼了好久,而最後期待却还是落空了。韩逸凡真的不懂擎邵恒到底在想什麽!明明学校都在台北,但他却鲜少来陪采童。整天隔着个话筒,那个笨蛋江采童却还是觉得很幸福,笑得那麽甜蜜,她说因为他忙阿。
忙?真的有这麽忙?就算采童再忙,还不是一接到他的电话就飞奔去找他,而他呢?说难听一点,搞不好采童的生理期我都比他还清楚!
因为家里有个小妹,所以对这种女人家的事也特别敏感。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只是久了就发现每个月真的有几天她脾气不是特别暴躁,就是特别没反应。
还有几次,看她脸色超苍白,虚弱得需要人照顾。但又碍於男女之间有点尴尬,也只能委婉拜托煖葶短暂牺牲幸福,留在宿舍照顾采童。像这种时候,不是都该男朋友陪在身边的吗?擎邵恒人在哪里?天底下没有一个男朋友当得像他这样轻松!
每次跟采童说她太宠擎邵恒会让自己吃亏,她也总说无所谓,他爱她就好,其他没有那麽重要!谁知道采童这是真心话,还是又是在逞强…
「唔,头好痛喔!」咦?煖葶怎麽不在?
【震动】
「喂──」
「终於醒了唷?我们在海边拍照,你梳洗完我们再一起去吃早餐。」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孟庭恩的声音,大声到快把我耳膜给震破,索性拿了三公尺远。
头好痛,应该是宿醉吧!对於昨晚的记忆,已经完全不可考了。最後的印象是,我记得我在陪庭恩聊天。
之前听人家说借酒消愁,她还不信,今天总算体会到了。昨晚心真的好闷,好多事情积在心里,彷佛就快要爆炸了。
身边好多朋友都一直在关心着我,而且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邵恒。但邵恒真的没有他们说的那麽差,只是有些时候,有些时候会让我觉得他没有我也过得很好而已。
「欸,韩逸凡,你们去海边拍照都不找的阿!是不是故意排挤我?」一想到难得来海边,却没拍到半张照,而且回去都像片好回忆,想到这里江采童就整肚子火。
「怪我罗?谁叫你醉得跟猪一样,整个睡死。」
「对咩,采童。昨天明明是我在讲心事,结果你喝得比我还醉,吐得全身都是,你真的该好好谢谢煖葶。」
「嘿啊,江采童,多亏你,我昨天睡不到两小时。」这次开口的是煖葶。
「而且而且,经理你酒品真的超差的,吓死我们大家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而我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阿?每个人都怨声连连。
「对阿,经理,你还把空酒瓶当成保龄球在玩,边唱着『我无醉,我无醉,无醉,请你不免同情我』」
「还有还有,『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麽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对阿,经理,你昨天好忙喔!还要国台语双声交换,简直比牛仔还忙。」说完,他们又一群人笑了起来,完全无视我的感受阿!
吼,这里有没有地洞阿?没有的话,江采童好想自己挖一个。真的是太丢脸了拉!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再喝得这麽醉了。」
「我们也不敢再让你喝这麽醉了!」其他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江采童彻底无言了,一次酒後失态,让她形象全没,颜面尽失。
【采童”疑惑】:语歆,问你唷,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不该太占有?要多体谅,不行自私?
【语歆”sky】:最近怎麽了?喜欢一个人要适时给对方自由,给他属於自己的空间。至於自私是正常的,只要你真的喜欢那个人就会不自觉多一点自私,但是如果太多就会造成对方的困扰!怎麽了?为什麽会突然问起这个呢?
【采童”疑惑】:也没什麽啦!只是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好自私,每次在他很忙的时候都一直烦他,他不回我又会很生气,自己就在那边闷闷不乐的。
【语歆”sky】:他在忙什麽?居然敢不理你!有时觉得好无奈,我什麽都不能帮你。亏你以前还会帮我的,但现在这种情形真的好尴尬啊!
他在忙什麽?我也不知道。
昨天半夜,我又做恶梦了。很害怕的打给邵恒,想要他陪我,最後换得的却是他说我在任性。他说要我成熟一点,累了就快睡,不要一直像小孩一样任性、耍赖。
我任性?当初明明是他说可以接受我的个性的,明明是他说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他的。现在却变成是我在任性了?对,我就是不懂事,我就是每次都在闹!
我想分手。
【采童”疑惑】:语歆,我似乎恢复单身了。
※※※
「後天,也就是冠亚赛,我们要对上C大。现在来分配一下攻守位置。」
C大,果然还是要碰上邵恒。CBT(CentralBasketballTeam),平常是支不出色的队伍,大概都在五强前止步,这次居然意外打到了冠亚赛。
之前听邵恒说过,他们队上今年转来一个混血的交换学生,因为有着过人的身高优势,所以这次春季盃的声势才势如破竹。也就是说,这是我们最大的障碍,想要得分赢得比赛,就一定要想好策略来对付那个留学生。
「阿恩,就照采童说的,你一定要想办法守住篮板。」
「摁,我会的。对了,采童,啊恒是控球後卫吧?」
「对,他的身高不高,但他跑得很快,所以一定要特别小心。」
「他有什麽弱点吗?」
「据我所知,他的外线比较弱。所以韩逸凡,只要你在那天外线比他准,我们赢的机率就很大!」
结束冗长的会议,回到宿舍,江采童瘫软的坐在床上。她佩服自己还能这麽冷静的谈到邵恒,还能若无其事的与人交谈,其实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关於她和邵恒的感情,昨夜她想了很多。从高三开始他们的认识到在一起,再到现在变得几乎什麽都不是。她很仔细的全部想了一遍,越想却越发现之中的瑕疵。
从高三开始,就是她主动去找他,自以为是的教他功课,闯进他的生活。到後来他和语歆交往,她也是莫名其妙的成为他的感情顾问,鸡婆的替他处理大小感情事。
江采童忽然发现,除了告白那次之後,擎邵恒几乎没有主动说过爱她。所有一切都像是江采童自导自演乞求来的,她从来没有问过邵恒想不想要,就自作主张的给了他所有。
难怪江采童一直觉得只有她一个人好依赖邵恒,没有邵恒的日子好难受。原来邵恒没有她其实也不会怎麽样,原来她在邵恒心中一点都不重要。
那现在她懂了,邵恒不要的,她不会再给了,她不会再造成邵恒的负担了。只要替邵恒结束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就可以了吧?最後这一点,她还有能力做到!
「邵恒,我们分手吧!如果不能奢望着分手後还是朋友,那至少让我们好聚好散。最後还是有些话想说:从你说你想要有个人真正陪你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你投下感情,早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就已经先爱上你了,所以我无法要求你爱得和我一样多。
每次我都很依赖你,因为在我的心中你很重要,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可是你不一样,你身边有好多的人,我不够温柔,不够懂事,所以我没有把握在你有更好的选择时,依然会选择我。因为很在乎,所以很害怕失去,但最後我的患得患失还是让你走远了。
有时候的任性,其实只是想要多一点你的关注,不是在胡闹,只是很想你,很想你陪我。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从等待手机响的失落到现在的习惯手机不会响,我已经懂得你的选择。
只是想告诉你,邵恒,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被你爱的人会很幸福。但请你记得一定要常常告诉她,你爱她,不然她会不知道的。
恒,我爱你。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个真正你爱的人,一个也愿意真正陪你的人。」
看着已发出的讯息,眼泪无声落下。错误的开始,总算有个正确的结束了。走向分手,邵恒就能获得幸福,语歆就能不再纠结,而我就能得到救赎。很好,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为什麽江采童扯裂了心,嘴却还是扬不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