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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往机舱门走去,女人神情紧张的抓着男人的手臂,毛帽下的扭曲脸孔教人不敢直视。脚一个不注意全绊在一起,差些往前跌去,皇甫城紧搂住那僵硬的身子,硬是把她全搂入怀中。
「紧张吗?」皇甫城将她带到位子上安顿好後,自己才终於坐了下来。温柔的问起秦芙蓉,手指将那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後,像在对以前那个完好无缺的女人说话似。
秦芙蓉不禁低下头,不敢让皇甫城继续直视自己的脸。那场大火烧掉了很多东西,不管是她对爱情的执着还是她基本的自信心,都在那场烈火中全燃烧去。她和皇甫城之间的关系,多的只是依附和愧疚的想法。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只是以前也常搭飞机,如今什麽都看不到了。」秦芙蓉小声的说着。原本出门时有想用丝绢遮住她的脸,可惜飞机为了避免911事件重演,根本不可能让她遮着。
「芙蓉……你可以用这个看,去发现过去有眼睛时没体会到的那一面啊。你知道吗?其实我坠机过。」皇甫城握住秦芙蓉的手,却明白她异常的沉默含有多少不信任的态度。扯出微笑,他突然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谈起她没参与过的过去。
秦芙蓉愣了一会,默默的听着他说下去。
段约书亚抱着花束竖立在病房门前,想着几天前秦芙蓉痛苦大吼的赠恨模样,他的心沉陷在回忆里难以回复。他已经和陈语瞳谈好了,明天就要离婚了!但这样的他,她还会接受吗?
「你是?」一个困惑的女声打破他的思考,回过身是那天负责照顾秦芙蓉这房的护士。段约书亚向对方礼貌的打声招呼後,正想询问秦芙蓉这几天的情况时,却被护士的话弄愣了。
「你来找211的秦芙蓉?她已经出院罗。」护士似乎也觉得段约书亚不知道这件事很奇怪,但仍然面带笑容的提供讯息。
「出院了?她伤势不是还没好?」段约书亚着急的问着,那女人是为了躲他才回去的吗?不过那场大火不是也把秦芙蓉的住处烧光了?满脑子的疑问在脑海里一个一个跳出碰撞着。
「她是被一位先生接出院的,已经和主治医生讨论过後,才决定送往国外接受治疗的。是位名叫皇甫城的先生,您认识吗?」护士也被段约书亚的紧张吓到了,就怕秦芙蓉是被不认识的坏人带走,赶紧把所有事情全告诉了他。
「皇甫城?」段约书亚不敢置信的重复着。
飞机渐渐往前滑行,秦芙蓉紧握着这男人的手,心彷佛不会害怕似的为了他勇敢。皇甫城能克服坠机的过去,陪她一同离去,是用尽多少勇气才能如此自然的踏入机舱?全心全意担心她的情绪,却没有一点是为自己胆怯。
「听过狸猫换太子吧?我不是真太子,只是只来路不明的狸猫。」皇甫城的身子随着机身的晃动颤抖着,声音却仍带着谈笑的自若。秦芙蓉在脑海里不禁勾勒出那痛苦的脸孔,他会是什麽样的心情?想到这心不禁疼痛。
「我六岁那年和父母要到台湾游玩时,搭上那班失事的飞机。正好坐在我身旁的是和我同龄的男孩,我以为我会忘记,但他的脸孔却始终在我脑海里消不去。也许是因为愧疚,愧疚我占据他的位子。」皇甫城笑了出声,泪水也沾湿他的脸颊。压在心上近乎二十五年的秘密,第一次得以说出。
「他是从小住在国外的男孩,因为父母双亡只好到台湾投靠外公。他的绝望和我差没多久的时间,我的父母也在那场意外中去世。我试着逗他笑,却只看见他眼底的悲哀。飞机失事後,他的项链不知道为什麽落在我身上,在我胸口烫出了龙痕。」皇甫城将秦芙蓉的小手轻轻贴上胸口,早已灰去的疤痕清晰印着那项链的形状,是个威武傲气的龙样。
「不管我说什麽,他们就是执意相信我是爷爷的孙子-皇甫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天就是要我从一个平凡人恢复过往的身分,注定成为皇甫城。我的过去背负着一条人命,我在想如果我不执着记得,是不是皇甫城就不会因为我而死。」
皇甫城的话在秦芙蓉心湖丢了颗石头,涟漪泛起。他和她终究是同路人,他们的执着和悔恨,终究付出了最严厉的代价。秦芙蓉没说话只是靠在他的肩上,让他感受到她的重量。
他们的存在是如此真实,因此也没有其它力气後悔,死後才该抱起的那些沉重、那些因为执着必须承受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