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上掉下個霍二蛋 — 10

第十章

尽管二蛋手中挥着似乎可以减缓伤口疼痛的急救包,侠士却反而再度凝眉,无动於衷的只觉得二蛋很烦。

「我说了,与你无──」甫一开口要对方别再多管闲事,不料伤口的剧烈撕痛感不留情的背叛他。

他痛苦的腿软,低首才惊见自己的血流量比原先预估的还要多,这样看来,要是再继续奔波,就算习武已久的他,体力也会消磨殆尽的。

正当侠士想勉为其难的接受二蛋的好意,却猛地一个念头乍现。

这人方才是跟在士兵身边的,理当和自己应该争锋相对才对,为何却到头来帮忙他?

侠士警惕的收起想依赖对方的松懈,使个狠劲的眼色想让二蛋知难而退,但二蛋看了却毫无反应,只觉得这货明明就伤重快死了,还在那边别扭不给他包紮。

搞什麽阿……擦个药、包个绷带而已,他家阿三被他抓去洗澡时都比这侠士爽快多了。

「我说大侠阿,你不要在那边疑神疑鬼了啦,我想害你我早就丢暗器了还在这边跟你好好说话!拜托我这现代药物很珍贵欸,肯用在你身上你感谢都来不及!」二蛋受不了侠士的欲拒还迎(?),开始碎念起来。

侠士仔细审视了二蛋一会,总觉得他和自己在江湖上遇过的人不太一样,一脸单纯不经世事的模样……应该不会加害他吧。

虽然历经许多苦痛和风霜的他,明了以貌取人是最愚蠢的识人方式,但他传递过来的眼神,却令他难得地想再大胆一试……

於是他静悄的找了块石头坐下,以无声的回答告知二蛋他接受包紮。

二蛋一获得首肯,便灵巧的拿出瓶瓶罐罐的携带式药瓶,每瓶都贴上标签,好方便使用的人能立即知晓该瓶的功用,只是……

当侠士默默的掀开衣摆,让二蛋一目了然看见暴露於空气之下的伤口是多麽骇人,瞬间不知该拿起哪瓶替他上药。

「呃……这……」别说二蛋不是专业药师,就算平常处理伤口,都只是些日常小伤,与这类型最类似的受伤经验就是菜刀切到自己的手……呃,这样算吗?

霍二蛋猛然间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替他治疗,是件很蠢的事。

侠士看着当初大言鼎鼎说要替他治疗的霍二蛋,愣怔在那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模样,疑惑的拧起眉宇。

「怎麽?」

「呃……大侠,等会要是痛的话,别叫太大声啊!会被发现的!」二蛋语毕,像是豁出去了就给它顺着直觉去擦药吧!不然还能怎样?

他一手不待侠士多做反应,便随手拿了平常消毒伤口的碘酒往侠士的伤处一倒,果不其然,侠士的表情扭曲,呈现万分疼痛的样子。

侠士被痛的龇牙裂嘴,伤处在碘酒的处理之下起了化学作用,刺痛感袭上侠士早已疲惫的身子,他只得以更用力拧起眉宇轻哼,抑制随时会从口中宣泄而出的痛语。

二蛋手脚不太灵活的旋紧碘酒瓶,这可要好好收好它在古代也算是个稀世良药吧,这年代最好有这种东西……接着他又从医药箱抽出一卷绷带,拉开一段便循着侠士的腰围来包紮。

「怎样,方便吧,我不懂你们的药草学,所以我拿最现成的成药,也许会有副作用我不是很清楚,但忍着点吧!」

缠绕包紮完毕,二蛋得意满满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嗯还算包紮的可以看,他没有处理过这麽大面积范围的伤口,初次尝试之下还算不错。

虽然痛感断断续续地袭来,但没有方才那样剧烈,侠士被痛逼出来的汗水沾湿前额,有点神情涣散的直看二蛋。

「多谢了……」声线在疲惫之下沙哑,二蛋听了反而害臊起来。

「不用道谢啦!我要是放你这样下去,你肯定会失血过多致死的!」

二蛋讲得直白,却只换来侠士无语的凝睇,他似乎倦怠得不想再说多加发声,此刻只想暂且休憩。

二蛋看侠士不愿多言,便也沉下性子,拣了侠士一旁的石块坐了下去,刹那间两人的气氛不似方才初遇来的剑拔弩张、悬疑猜测。

二蛋侧首偷偷打量这负伤的侠士,发现他虽然乍看之下并没有夺人眼目的外表,也没有古代俊俏公子该有的玉树临风,但骨子里的义气干霄让他的外表俊拔万分、临危不乱的气质乍然显现。

怪了他根本和他没交谈超过几分钟……为毛会对他有这种想法?

大该是那套纯白侠袍让他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吧。

二蛋边说服自己,边再旋首看个仔细,发现方才顾着治疗,完全没有刻意浏览的身子,竟然如此精壮,那样的肌肉线条如不是习武已久,怎能在短时间就促成!

不料一切的静谧没有维持多久,骤然间似乎有与草叶摩擦的声响在四周窜起,本来阖上眼眸歇息的侠士,倏地警惕站起来眼观八方。

二蛋被侠士无预警的防备姿态给弄得噤声,觉得自己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困境。

如果这时候跑出来的人是段胤他们还倒好,省了自己再动身寻找他们的力气,但要是是方才那几位凶神恶煞,顶着一脸不可饮恨找不到目标又视死如归的两名金甲人士……

和身为目标的侠士在一起的他,很难也不成为眼中钉吧?

「……跟我来。」不愧是能静心解危的侠士,他此时不慌不乱,用眼神示意要二蛋跟上。

二蛋要是不听这侠士的话,他就真的孤军力寡了,於是他也只好唯唯诺诺的跟上侠士。

这侠士说也奇妙,明明应该是个外地人,却能在他不甚熟悉的区域内寻找能隐身躲藏的良处,而负伤稍显严重的他,也不被伤势给耽搁,反而是更警惕的行事,这样的作为和风范真令二蛋由衷的佩服。

果然没过几分钟,二蛋和那名侠士就找到并躲进了没人能查见的隐密处内。

那是个阴暗的洞穴,四壁被不断汩流而下的水流弄得湿泞,周遭也被水气影响所以相当潮湿。

二蛋也不知怎麽以现学的地理知识来解释这样的空间,是以什麽物理观念所形成,他唯一最关心的是暂且不会有什麽人再来危害他。

侠士无视四处张望的二蛋,忍痛低腰依在一块大石子上歇息,纯白的袍衣藉此沾染上泥泞,他却无暇顾及,只顾着将疼痛降到最低。

……望着那位侠士依然滞闷紧绷的眉宇,虽觉得这样打扰人家的休息时分很不良,但看着这没什麽变化的山石景色总觉得心里头怪闷,所以平常就容忍不了太久死寂气氛的二蛋又好奇的发声。

「我说……大侠啊,我知道你伤重,但不问清楚我还是不太安心,你这『金国人』干什麽不通关就直接闯进人家的境地啊?这样好啦!好好程序不走,结果现在一堆人来抓你。」

虽然说得直言不讳,但二蛋总觉得说着说着自己有些心虚,毕竟他也不是什麽透过「正常程序」就进来人家属地的家伙,只是运气比人家好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古时候也没技术能在天上设国际边界,更别说还能设通关口,虽然他也颇辛苦,被人狠戾追杀过数回,但被官府盯上的情况可比他惨多罗。他嘛顶多是被人误以为是从天而降的外星人或什麽奇装异服的天降妖星──

……等等,这两个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本来已闭阖上眼的侠士,听闻二蛋的问句悠悠再度睁亮眼眸,二蛋对上那深远忧思的眸子,不禁担忧自己会不会找错人来调侃。

「我从没告知你我是金国人。」侠士的语气四平八稳,比起方才有气无力的应答好多了,光凭语气很难让人判断出他现在身负伤痛。

「咦?可刚才我身边的士兵是这样说的啊!」

「就算我隐没俗世已久,也能知晓金国和良国的交恶敌对,没有个平庸金国小民会这样斗胆闯进良国境内。」

……良国?这从没听过的国名是怎麽回事,莫非是在讲段胤的国家?

这段胤也不介绍得详尽一点,只讲当今是苏朝,却不讲他现在所处的国名,他这引导人也当得太不专业!

「……喔,那大侠你既然不是金国人,又为什麽会被追杀?那两个穿金甲的人又是打哪来的啊?」二蛋没多想就直捣黄龙的将疑惑提出来,却没多想这侠士愿不愿意就这样对来路不明的人讲出太多内幕。

果不其然,那侠士果真只睇了二蛋一眼,便把视线撇开,不想再予以理会。

「喂,大侠!就告诉我一些嘛!你不说我怎麽……」

「与你无干。我们只不过萍水相逢,你帮了我暂且止住伤,我助你躲匿危害,各自打平,用不着和你讲这些事儿。」侠士直捷了当出声止住了二蛋的询问,後者听了也只能一脸苦逼的压下好奇的性子。

这侠士果真不好亲近!只不过多问了几道问题,就这样将人杜绝於外,让二蛋不悦的瘪了瘪嘴,但那侠士见了也不甚在意,甚至摆起了一副置若罔闻的姿态,接下来二蛋即使再问些什麽,也装作充耳不闻。

在这无语互不交谈的空间之下,耳边只有不时传来石砌四壁上的汩汩水流声流窜其中,二蛋发楞楞的索然无趣,於是不时撇首观察低垂着头首的侠士在做些什麽,这才发现他好像在运气自我疗伤。

即使侠士不再和他交谈,但这回又让二蛋看了入迷,这种画面估计只在武侠小说和影剧看过吧,这回竟真被他看见了。

运功聚气的同时,虽然不似武侠小说描写或玄幻片那般有微光激出,但总觉得本来因受伤而失的元气正因为运气而悄悄的回流。

起初能见这画面二蛋是挺惊奇,但随着时间一久,竟倦意袭身,又加上这两日几乎没有几刻能让他安心,於是盯着侠士久看的双眸,渐渐的被无法抵抗的睡意弄得视线模糊──

霍二蛋就这麽看呀看的,看得不醒人事,梦周公去了。

Zz(´-ω-`*)Zz(´-ω-`*)Zz(´-ω-`*)Zz(´-ω-`*)Zz(´-ω-`*)Zz(´-ω-`*)

当二蛋苏醒、再度重见天日时早已是一个时辰过後,他像是被惊动的动物猛地睁亮双眸,惊醒後环顾四周却怎麽也不见方才还在自我运气的那位侠士。

这让二蛋不禁有些失落,毕竟和他相处感觉不差,虽他话少、个性有些孤僻,但总是帮忙了他,不然他一个人在外游荡,可能还会陷入无法预料的险境。

不知是否还会再遇见他……

二蛋起身拍落沾上裤子的尘土,只手提起了丢落在地上的侧背包再度背上,收拾心情也稍微整顿自己,决心不在这里驻留而是鼓起勇气出去寻觅生路。

小心翼翼地离开石穴,比起方才的阴凉,身子一暴露於阳光照射之下,有些躁热。即使头上有林荫遮蔽阳光的直射,但近几正午的时分,日照的威力却是强的连林叶也遮抵不住。

方才和段胤来到这林子还只是吃早饭的时刻,怎麽一睡就这时间啦?二蛋不禁在内心吐槽自己也太会睡。

二蛋傻楞楞的不知该往何处行走,还在四处探头寻觅方位,不料都还没拟个确切方向,却在不远处传来身穿兵甲的士兵阵列行走而来的声响,而不仅仅是兵队行走的摩擦声响,其中竟还加杂着扭扯想挣脱的女声及较为年幼的男声。

二蛋听了纳闷,旋首想查看,不料甫回首迎面而来的是领着一团士兵的段胤,走在段胤身後侧没几公分的是那位时常口出恶言的士兵,他正狠拽着负伤的那两位金甲士兵的,要他们言听顺从地跟上。

看样子经过一阵紧追,总算是顺利的把逃兵捉拿在手。

段胤本来只自顾走着自个儿的路,一抬起视线对上二蛋的眼,惊见二蛋还安然无恙便不自觉地漾开笑容,加快脚步迈向二蛋跟前。

「二蛋,你刚才跑哪去了?」段胤询问的同时,神情虽担忧,却隐隐的透出一丝谴责,似乎不能谅解为何二蛋这样也能跟丢。

起初二蛋能再度见到段胤是有些开心,但一仔细瞧见段胤微露责备的模样,越发有些不爽快,於是声线稍转僵直。

「呃──喔,就在这附近四处晃而已。」他确实没说谎,被丢下的他就只能在这四处打转啊!这让二蛋越想越气,不禁胸闷怨怒,於是他在心里笃定除非段胤问起,否则他是不会率先表明刚才遇见谁、又和谁在一起。

「下次不许再这样,一个人在这林子里溜达很危险,更何况又有逃兵在其中逃窜,凭你怎能抵过他们?」段胤使着警戒的口气嘱咐二蛋,不经意把语气放重,惹得二蛋听了滞闷,搞什麽这始作俑者气势竟然如此高亢,压得好像全是霍二蛋他做错事。

二蛋正想扬声反驳,但一瞥眼又猛然想起昨晚段胤那警告意味浓厚的冰冷神色,害怕自己会忽略了他是「皇子」的身分而过於踰矩,只好按捺下自己的不悦,将欲说出的话收回。

「……喔,知道了。」

段胤和二蛋交谈过後,旋身示意拽着两名金甲士兵的那位士兵要後排的队伍跟上,於是他们再度起步,这时二蛋才在士兵群中惊见两号新人物。

分别是一位正值妙龄的娇俏女子和一位长相朴实憨厚的男孩,身上顶的衣袍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啊和刚才那名不知去向的侠士很像,莫非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什麽关系?

「……段胤,那两位……?」

「据说是和另一个金国人同夥的,八成是从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妹。」段胤解释的同时,还用恶寒的锐利瞪得要他们乖乖就范。

可其中娇俏的姑娘似乎并不以自己是女孩儿为由而逃避闪躲,反而不干示弱回瞪,水润红嫩的小嘴却语出咄咄逼人的话语。

「你们这几个没天良的,是皇室了不起啊?这样随便抓人,说我们不是金国人就不是金国人,你哪点看到我们有金国人的特徵,证明呀!待会我师兄肯定会把你们打得落荒而逃,等着看吧!哼!」她娇蛮的语气高分贝的窜进二蛋的耳畔,这女孩儿平时一定颇多话,眼前伫着的是何等尊高地位的人,竟心里不爽快就这样骂了长串,二蛋听了都觉得段胤怎可能沉下这股气。

但段胤终究是生长在充满忧患的宫廷之内,怎可能如此气躁急於和这等小姑娘互相言语较量,只是平稳的摁住内心被批评的不悦,不带一丝温度的回望那依然气势骄横的姑娘。

不料段胤还未开口训斥,倏地却听闻後方士兵不忍疼痛纷纷倒下的声响──

二蛋和段胤都机警的旋首查看,竟不见攻击的人影在兵队其中,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将几位士兵撂倒,还不着痕迹!

二蛋惊愕的回望那娇蛮的女孩儿,看她笑得一脸得逞,似乎事态朝她想的方向发展。

段胤正想扬步起身往兵队後头察看,不料一个猛然间每个士兵都像是被定住了动作,一个力道也使不出来,就这样停定在原地,段胤看了正气急颦眉,不知事态为何会到这诡异的地步──

他和二蛋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倏地一个白袍身影竟不知从打哪来的方向腾跃下来,高超的武技让他在空中旋翻了一圈,落地之後没有一丝仓皇写在他脸上,反而是尘埃落地那样的安定,傲然的行走於定住行动的士兵横列出来的通道。

瞅望着段胤眸子的眼神即使淡然平稳,却无形地崭露挑衅的锋芒。

最令二蛋诧异的是──这突如其来闯入其中的不是他人,正是前几时分不见踪影的那位侠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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