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炎一打开房间的门,褚冥漾就回过头来,很自然的动作,眼神也跟平常一样没有马上离开前一刻注视的电脑。
「学长,你回来啦。」
「嗯。」
褚冥漾往後微微一靠,侧过身转过来询问:「要不要帮你绑头发啊,学长?」
「我再过几分钟要去上课了。」
冰炎身上早就穿好了黑袍,以他的个性,断不可能说出「我只是专程回来看看你好不好」这样的话的,但是他跟褚冥漾及阿斯利安在一起日子久了,这二人的个性也多少感染了冰炎,冰炎说出第一句话後一顿,表情看不出有什麽动摇,但是语气却很微妙:「也好,趁现在吧。」
「啊,好。」
褚冥漾只微微一愣,立刻站起来,快速走近冰炎,其实那只是很烂的藉口而已,冰炎不可能听不出来,没有拆穿还如此配合,大概也是属於冰炎独特风格的一种体贴吧。
褚冥漾从冰炎手中接过发圈,从来没有帮别人绑过头发的人,其实根本连怎麽梳理头发都不晓得,褚冥漾有些手忙脚乱的用手指顺着冰炎的长发,冰炎的发质是天生的好,几乎不会打结,也不需要特别保养,很自然的就流露出一种亮丽柔顺的光泽感。
隔了一会儿,其实褚冥漾只是毫无章法的重复理着冰炎的头发,冰炎也不在意,微微转头,凝视对方一会儿,语气也带着淡淡的询问:「褚,怎麽了?」
「啊,没有没有,只是在想,刚刚阿利学长怎麽了吗?」
褚冥漾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冰炎看不出来,冰炎又是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掌揉了揉褚冥漾头发,沉声道:「阿利没有怎麽样,他只是在想他的工作。」
「哦。」
褚冥漾顺着那角度,很乖的让冰炎碰到他的头,同时温顺的应了一声,而後顺着把下巴靠在冰炎肩上,一边玩着冰炎的头发,语气有点羡慕:「学长一定什麽都知道。」
话刚说完,就感觉下巴一空,唇的柔软触感轻轻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感觉鼻子微微被咬了一小口,褚冥漾脸上闪过一点红晕,就听得冰炎再度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而带点严肃的说:「褚,什麽都能看的出来,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记住这句话。」
「哦……」
褚冥漾没有反驳冰炎,他的感觉还停留在刚刚冰炎那个略为俏皮的吻里,他摸摸鼻子,任由冰炎拿回发圈,到头来,绑头发的问题仍旧是冰炎自己解决。
「哦什麽哦,还发呆?」
冰炎说着站起身来,顺手在褚冥漾头上敲了一记,最後这句话的语气里就带着几许笑意,原本想放手出门了,然而看见褚冥漾那平静中带着一点害羞的表情,冰炎又忍不住拉过情人,毫不犹豫就是一吻。
褚冥漾的某些心态是冰炎跟阿斯利安无法理解的,尤其以没情调闻名的冰炎,更是无法理解,已经确立关系这麽久了,为什麽褚冥漾脸上还能有那种让人忍俊不禁的羞红,完全忘记其实他自己也是只要阿斯利安或是褚冥漾一个轻轻的吻,就能脸红的。
「唔嗯……学长……嗯……」
褚冥漾微微喘息,抬眼看着冰炎的面庞,彷佛是决定好不给褚冥漾说话机会,冰炎在他腰上的手微微收紧。
犹豫并不明显,褚冥漾这时被吻的也无暇去思考这些,即使思虑清晰,他也不一定会注意到冰炎的犹豫,冰炎只微微一犹豫,仍旧开口:「褚……你可以晚一点阿斯利安去接你时,顺便开口问他,以阿利的个性,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告诉你,不过,是你的话……」
褚冥漾听到这边才回过神来,是他的话……然後呢?
这个对着他温声细语说话的人,确实是冰炎,但褚冥漾从来没有听过冰炎一贯微冷的语气会有这麽不确定的语调,从来没有。
为什麽呢?
好想知道後面的话。
褚冥漾不觉抬头,但是一陷入冰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他忽然什麽也问不出来,褚冥漾下意识伸手勾住冰炎脖子,然後亲了上去,低声,很柔软的语气:「没关系,你们都不开心的话,那我不问了,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不用解释了啦。」
冰炎一怔。
那天,面对其他带有敌意的袍级的询问和挑衅,冰炎既不理会,也不解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虽然当时阿斯利安就在一旁,他也没有改变自己一贯的作法,只是让他不要多管。
褚冥漾柔软的话语,轻轻的触动了他的心灵。
或许,当时阿斯利安支开褚冥漾询问他是否生气时,他的问句其实不只是在问他是不是生气而已。
那句问话,冰炎当然不会忘记。
怎麽可能忘记?那麽忐忑的语气,那种罕见的,有几分软柔的眼神。
阿斯利安不只是在问他是否生气,同时也想确认,一方面确认冰炎并不在意对方的挑衅,一方面确认冰炎并不是气他毫无回应,毕竟阿斯利安当时就在现场。
但,更多的,冰炎想起了当时阿斯利安一知道他的想法後那种惊奇的目光,好像松了一口气的轻柔的微笑,还有一旦得知答案立刻就不再多做询问的动作……很像不是吗?某方面来说,和褚冥漾想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他可以什麽都不问,但前提时他没事,没有不开心,没有什麽「事」。
褚冥漾就算了,他本来就是无袍级,但阿斯利安是紫袍,以他的行事作风,对一件事情执着的力度,忽然间愿意不再动问,只求冰炎的一句话。
冰炎这时才回过味来,阿斯利安当时那样的表现,其实是想讨好他吗?因为他知道,没有什麽比直接更快更有效。
只是阿斯利安还是低估了冰炎在某种情况下对事情的判断能力,冰炎这时才醒悟到,短短几句话,阿斯利安也有那麽多心眼,即使现在知道了,也丝毫无法对他有任何质问和火气。
冰炎下意识将褚冥漾搂的更紧,抚摸的动作是习惯性的,直到褚冥漾脸色微微出现了一点异样,有些难为情的推开冰炎,冰炎才回过神。
「冰炎?」
面对冰炎若有所思的眼神,褚冥漾开口问。
「褚,我或许,做错了一件事。」冰炎忽然低声说道。
褚冥漾只停顿很短的时间,但他不愧是常常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很认真的说:「阿利不会认为你错的,绝对不会。」
凝神,冰炎从褚冥漾眼里只看见对方一贯傻地惊人的认真,不禁微微一笑,「嗯,时间差不多了,我去上课了。」
褚冥漾等冰炎真的出门了,他才关了电脑,换过衣服,一边收拾东西,打算去上早上唯一的一门课。
褚冥漾是无袍级,但是他总是待在很多袍级身边,包括身边的朋友也从不缺乏厉害的人,这让褚冥漾不仅对基本的各种能力认知不同,也让他对「一般学生」的认知也产生了误差,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实力并不怎麽特别的学生,殊不知,即使是在守世界,现在的褚冥漾也早就跟「平凡」二字绝缘了。
他最苦恼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不晓得为了什麽,有那麽多讨厌他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敌视妖师的人,有时候对这件事实,他也感到很无奈。
扔下移动符,地点不是在教室门口,而是在附近,已经成了习惯,褚冥漾慢慢走着,头也不回,却是距离教室愈走愈远,然後突兀地停在一个人并不太多的角落。
褚冥漾拿出米纳斯,一边开口:「如果你们不出来,那我就走了,我还要上课,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谢谢。」
不多时,前後左右果然各自冒出了一些学生,有些感知比较差的,一脸的惊疑不定:「你怎麽知道的?」
那语气好像是在说,明明就是和他们一样的无袍级,不可能实力差这麽多。
褚冥漾有了种族意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平时掩饰得很好,就像然教诲他的一样,在妖师一族真正行使使命之前,身为妖师仍然必须隐密。
不过这时的褚冥漾,已经认知道是对方先出手的,因此他也没了许多顾忌。
褚冥漾勾出笑:「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对你们没有兴趣,也不是很想送你们到辅长那里让他加班,可以请你们就这样离开吗?」那抹笑没有杀气,更没有一点凛利,好像直直透入人的内心,凭空生出一种微凉的、不很舒服的注视感,让人无法忽视。
一天之内这样的对话有好几遍,有时候有些人只是跟着来凑凑热闹,并不会真的动手,但更多时候,有的是学生像眼前这些人一样,不信邪的冲上来,「你少小看我们!你知道我是谁吗!」
褚冥漾忽然很感叹,比起学长们後援会的女生,他真的觉得这些人实在太亲切了。
正要动手,然而不远处,速度比他更快,两支箭矢准确的射中两个人的头颅,当场爆头、大量出血,脑浆都流了出来,眼珠子直接掉到地上,和头颅都还连着几条血淋淋的神经,没几秒地上就已经一片的血。
现场出现几秒的寂静,褚冥漾好像习惯了,只眨了眨眼,收起了米纳斯。
动手的人推推眼镜,脸色同样不变,一边很不客气的威胁说:「滚,不然就自己去保健室登记死亡学号。」
以今时褚冥漾的眼力,已经看的出来友人是有意把场面弄得很血腥,否则依他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得更精准也更乾净,千冬岁收起他的兵器,确认那些人都走远了,才对他说出已经不晓得说了几遍的话:「漾漾,那种人直接揍了就好,不用跟他们说废话,你揍个几次,下次敢再来惹你的就没几个了。」
走没几步,上同一堂课的莱恩在前面等他们,右手还提着个食盒:「解决了?」
「没有,不过不用管他们。」
千冬岁浑不在意的说:「下课如果再来,就扁的他连去保健室都没人想帮他复活。」
褚冥漾第一次听还觉得很惊悚,多听几次早就见怪不怪,看着莱恩手上提的食盒,他问:「莱恩,你还没吃早餐?」
「吃过了,」
莱恩很宝贝的摸了摸盒子:「这是点心。」
「……」
千冬岁拍了拍他:「漾漾,你都知道答案,还问。」
「我错了……」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教室。
基本上,褚冥漾的校园生活就像这样,每天都很平静,只是对他感兴趣的学生有时多有时少。
当然,褚冥漾的校园生活平素与他的学长们是不太有什麽交集的,阿斯利安与冰炎也从不多问他在学校、课堂上一类的情况,他们最常见到褚冥漾反映类似的问题,通常都是有考试,而小情人觉得大难临头,需要寻求现成攻略的时候。
下课後,时间正好中午,褚冥漾背着学院的人造太阳,面无表情,随後恢复脸色叹了口气,走出了少人的校园角落。
虽然到现在已经习惯自己解决,但果然还是很影响胃口,他边想边走,完全不回头,而後面,七八具待复活的屍体横陈,完全没有听见褚小朋友的嘀咕:「夏碎学长教的法术,居然又进步了,真是见鬼了……」
「漾漾!」
嘀咕还没完,褚冥漾反应不及,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来人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脸上顿时微微一红。
阿斯利安当然不可能看见他这时的表情,他站在观察视角良好的叉路,一瞧见褚冥漾便迎了过去,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只见怀里安分的小情人脸色一红,乖乖了的喊了声「阿利学长」。
他习惯了阿斯利安与冰炎的怀抱,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微微仰头的动作,阿斯利安微微一笑,松开抱住人的手,捏了捏小情人鼻子:「怎麽了?想让我做什麽吗?」
明明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大庭广众之下,褚冥漾还是很不自在,嘴里已经反驳道:「才不是!只是……」
「只是什麽?」阿斯利安似笑非笑的问,他倒不是想捉弄褚冥漾,只是料定褚冥漾绝对不会问完。
果然,褚冥漾脸上又是一顿,有些迟疑的表情,然後说:「只是……没什麽啦!那个,阿利学长,中午你打算吃什麽啊?」
再一次完败,褚冥漾想问也问不出口,只见阿斯利安笑得像是狐狸一样,手下却很温柔的揽住他肩膀,这个动作看起来很随意,带点宣示的意味却让褚冥漾心里一甜:「这个嘛,冰炎那边的朋友已经提早去餐厅了,我们就散步过去吧。」
刻意强调散步两个字,褚冥漾眨了眨眼,没有反驳,很乖的点点头。
「好。」
其实不用褚冥漾说,阿斯利安也闻的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嗅觉可是比褚冥漾好很多,然而血腥味有什麽了不起?阿斯利安自己也解决过不少人,目测小情人似乎没有伤口,但是阿斯利安还是很随意地询问:「漾漾,受伤了?」
在褚冥漾的视角里,阿斯利安看了他一眼,然後开口这麽问,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明显听得出那种饱含关心的意味,阿斯利安的眼神让褚冥漾有点心虚,他也不明白为什麽今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只乖乖回答:「没有受伤啦,他们打不过米纳斯。」
阿斯利安沉默了下,也不去纠正,说:「那就好。」
「阿利。」
褚冥漾看了地上一眼,边走着。
「嗯?」阿斯利安很淡定的应了一声。
「阿利,你早上怎麽了吗?」
阿斯利安也不惊讶,冲他一笑:「我看起来像有事吗?」
「你看起来不像有事,可是也不像没事。」
褚冥漾想起了冰炎那种罕见的犹豫神情,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抓住阿斯利安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语气有点怯怯地:「那个……因为我看冰炎好像很担心你,所以才问问。」
阿斯利安只是走,沉默半晌,才露出一个微微的苦笑:「真的没有什麽事,冰炎那家伙也真爱操心。」
褚冥漾注意到,阿斯利安并没有生气,尽管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许懊恼,他仍旧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其他反感的情绪,俊秀的面庞透出几许思索,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却带着一点点细碎的笑意。
对上褚冥漾的目光和那关心的语气,阿斯利安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他松开手,耸耸肩,语气很轻松:「反正冰炎一定是说,如果你来问,我一定不会胡闹的,对吧?」
……胡闹?
冰炎当时并不是这麽说的。
等等,你想干嘛?
褚冥漾想起阿斯利安确实也是很会胡闹的袍级,这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流下了一滴冷汗。
尽管阿斯利安表现得很轻松,他的神色却像是一池清水被撩起了涟漪,微微牵起一些水花,让他得以藉着这一点点的水波,稍微看清池子里的深度。
褚冥漾迟疑了一下,感觉对方虽然没有说谎,但似乎刻意有些轻描淡写:「没有,冰炎他没有这样说。」
他那几秒钟的迟疑虽然短,阿斯利安可没有忽略,他微微一笑:「真的?那你刚刚在想什麽?」
「在想学长原话是怎麽说的啦!」
褚冥漾哼了哼,不放弃的拉着他问:「什麽胡闹?」
「没什麽。」
小情人的神色总是那麽纯真好懂,阿斯利安勾出笑,「还是赶快走吧,不要让冰炎他们等太久。」
真的赶时间你会用走的?
「喂喂,不要转移话题啊……」
褚冥漾有点不满,语气不自觉的低声,听在阿斯利安耳里却很自然地被解释成了带些撒娇的意味。
阿斯利安眼神微微一闪,噙着一点笑意,伸手托住对方後脑,另一手环住腰身,柔软的唇就吻了上去,褚冥漾有些发楞,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只有一瞬间,那炫目的光芒好像只是微弱的光线,移动阵的发动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就那麽一秒之隔,景色已经变了。
阿斯利安微微一笑,声音很沉:「你乖,不要乱想,真的没有什麽。」
他的嗓音温和柔软,可褚冥漾分明听出那深沉柔和中带着一种威严的不可抗拒,或许对方是不欲解释,却又顾及他的感受,才这麽说的?
褚冥漾说不出心里那种感觉,加上他已经看见自家冰炎学长,还有身旁两个陌生的紫袍和黑袍,也就沉默下来。
阿斯利安见褚冥漾目露疑惑,有瞬间似乎是想动问,眼神却又缓和下来,只抓着他方才还住自己腰身的手,总算没有追问。
冰炎原本和那两人在说些什麽,这时俱都停下来,褚冥漾是没有注意到,不过冰炎从阿斯利安的移动阵出现的那一刻起,注意力就转移了一部份,二人的互动他都看在眼里,看见阿斯利安眼里那抹似有若无的无奈,还有那似乎是松了口气的神情,冰炎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眼中也淡淡地露出了几许笑意。
──那家伙,果然拿褚没辙。
冰炎这麽想着,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在冰炎脸上看见些微的笑意,是不常见的,两个陌生的紫袍和黑袍敏锐地察觉他的目光而逆着看过去,见是褚冥漾与阿斯利安,虽是错过了几秒精彩回顾,却也依稀能从二人的动作里猜到一二,两人表情变都不变,好像什麽都没瞧见那般,笑着打了声招呼。
「时间刚刚好哦,我们也才刚到。」那个陌生的黑袍露出亲切的微笑,目光扫过褚冥漾,虽是在和阿斯利安说话,也同时向这位小朋友释出了善意。
「预定的位置在里面。」
另一名陌生的紫袍显得比较少言,但是仍旧简单地打了招呼:「还有人?」
褚冥漾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理解到对方在问什麽,阿斯利安简单的回答「没有」,对方点点头,马上抬脚就往里面走。
两位陌生的紫袍和黑袍很有默契的先离开,而冰炎则落在後面,四周几乎全是一般学生,在这种场合下,冰炎只是伸手揉了揉褚冥漾的头发,微微张口,很快又轻轻叹了口气。
最後他只是说:「刚刚那两个人是我朋友,不用太拘束。」
「喔。」
褚冥漾乖巧的点点头,冰炎声音也很沉,不同於阿斯利安那种清冽的语气,冰炎就像是一把利刃,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和冷冽。
尽管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样的工作或任务让阿斯利安露出那种神情,又让冰炎那样犹豫,然而这一刻,褚冥漾发现,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很在意,他只是不想看见两个学长又吵架,或者之类的情况。
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那麽在意。
思及此,褚冥漾顺着伸手去抓住冰炎的手,就像平常那样问:「学长,你等一下还有任务吗?」
冰炎好似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没了,怎麽了,褚?」
他这麽问的同时抬眼看向阿斯利安,似有询问之意,阿斯利安只是耸耸肩,褚冥漾随即道:「我随口问而已啦,没什麽事。」
这种神情……
冰炎微微眯起眼,忽然拉过人凑过去吻了一吻,褚冥漾怔了怔,脸上似有嗔意,十分不明显,似乎又带了些存疑,但却很温顺的任由冰炎吻了他一下。
一看见这个亲密动作,阿斯利安就知道冰炎刚刚确实有看见他的举动,不由得微微一笑,打趣说:「漾漾,冰炎是在吃醋啦,只有我亲你不公平,所以他也要!」
「哼,少胡说。」
「啊,学长,真的吗?」
「……」
「学长?」
褚冥漾眨眨眼,看着冰炎明显死也不想解释的表情,忽然醒悟过来,於是仍旧是抓着冰炎的手,听着阿斯利安跟冰炎一边讲解练习场的情况,一边去拿午餐。
×××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才刚坐下来用了点东西,从另一边的侧门就迎面走来了一个红袍,脸上还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
褚冥漾一楞,他身边现在坐着两个黑袍两个紫袍,只有他是无袍级,所以绝对不是找他的,只见阿斯利安一脸惊讶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宥麟。」
到底你们是用什麽标准判定对方是谁的?
褚冥漾超级疑惑,明明对方戴着面具,声音也好像不是原音,但这些袍级们自有一套判定标准。
旁边的黑袍一看来人笑了起来:「不是睡死了吗,怎麽又活过来了!」
那个少言的紫袍也不等红袍有什麽反应,抬脚就往黑袍的脚上踩下去,瞬间黑袍就闭嘴了,满脸的委屈。
「你以为我想哦!真是让我好找,居然跑来餐厅。」
他似乎没有拿下面具的意思,随口抱怨了一句,不知道为什麽,褚冥漾感觉他好像在环顾众人时有微微的停顿,也不废话:「冰炎,来一下,你不用了。」
阿斯利安一动,叫做宥麟的红袍就直接在末尾补上一句,阿斯利安只点点头,冰炎直接站起来,丢了一句「你们自己先吃」就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宥麟还在同个区域支援吧?」
那个黑袍转过来问阿斯利安,显然阿斯利安也知道,点点头:「嗯,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又有什麽……」
他想了想,注意到褚冥漾的目光,温润的笑了笑,「漾漾,没事,不管什麽状况都还劳动不到冰炎。」
他语气一顿,微笑地放低声音:「我们还是有充裕的时间可以约会哦。」
明知道阿斯利安是答非所问,褚冥漾还是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瞪了阿斯利安一眼。
紫袍慢慢地开口了:「冰炎不到的话,替补的人就是你了。」
他看着黑袍,冰冷的语气有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你要小心看见海鲜不要追,看见米袋不要扛。」
黑袍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好啦好啦,又不是故意不通知你的,不是还有乙孙在吗?」
紫袍对褚冥漾等人是客气,但是对黑袍就是很不客气,冷冷地堵上一句:「她被另一边的人给排走了,你自生自灭吧。」
黑袍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哀号。
「他们是搭档。」
阿斯利安小声补上一句,褚冥漾「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他还以为会变成搭档的都是感情很好什麽的,看来搭档也有很多种啊,他还真没看过这种一搭一唱的。
阿斯利安微微一笑,冰炎出去没有很久,回来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他大概猜得出宥麟怎麽那麽惊讶,在餐厅看见黑袍停留超过十分钟吃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
在褚冥漾眼中,7号场地只是一个视觉上很平常的比武台,当然啦,他并不会因为这样就认定那个看起来一片平坦的地面会是水泥地。
光是看阿斯利安跟那个黑袍一踏上去就用了一点风系法术在脚底的动作,他就可以很肯定的这样认为。
冰炎好似知道他在想什麽,冷冷一笑:「你也可以直接踩上去,放心,绝对死不了。」
死不了,但是会剩一口气是吗?
褚冥漾看着场上的状况,二人都没有拿出幻武兵器,只微微摆开架式,紫袍环着手站在一旁,似乎不打算给他任何现场直播,褚冥漾只好转过去求助冰炎,冰炎一手叉腰,注意到褚冥漾的神情,冰冷公事的眼神一缓,随即眼底出现了几许不明的笑意。
褚冥漾只觉得冰炎的笑容十分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辨认,冰炎便一手揽过他的腰,一边说:「阿斯利安左眼看不见,那个黑袍因为职业伤害,右眼看不见,不过就算不用法术跟任何辅助,阿斯利安还是略逊一筹。」
「啊,那该怎麽办?」
冰炎一字字说:「经验,只有不断的实战经验才能弥补,」
然後他语气一顿,「褚,你刚刚那样看我,让我想到了一个更快的方法。」
褚冥漾直觉那不是什麽正常的方法,不容他多想,冰炎一手将揽着他腰的手力道收紧,朝着早就已经开始过招的二人大喊:「阿利!」
阿斯利安一个翻身,眼角瞄到冰炎跟褚冥漾的动作,黑袍微微一笑,脚步瞬间消失:「分心不好哦,会让人发现你的破绽。」
阿斯利安理性上当然是充分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冰炎的声音一字字传入他耳里:「褚刚刚说──你要是打输了就睡地板一星期!」
……啊?
褚冥漾脑袋顿了一下。
他顿一下不要紧,毕竟在场上过招的不是他,但是阿斯利安顿了一下,就这半秒的时间,他险之又险的闪过黑袍的踢击,差点废了一只手。
褚冥漾觉得他脸上大概有三条线:「……学长,这样不好吧?」
冰炎冷哼了一声:「只要能更进一步,不管用什麽方法都是正常手段。」他看着场上,隔了几秒,似笑非笑的补上一句:「而且,似乎挺有用的。」
「是哦……」
褚冥漾看着场上还在对打,或许是三不五时会跟着冰炎等人去出任务,他发现阿斯利安的动作似乎开始不一样了。
但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是气势吗?不对,动作……是眼神吧?
「褚,仔细看。」
冰炎松了手,褚冥漾「嗯」了一声,随即说:「学长,我觉得阿利好像有那里不太一样……」
冰炎看起来似乎是懒的解释,不过倒是凉凉的说:「因为他不想去睡地板吧!」
喂!哪有人这样的啊!
褚冥漾瞪了冰炎一眼,冰炎仍旧是专注地看着场上,忽然把他往後推:「褚,过来。」
你叫我过去还把我往後丢?
褚冥漾反应慢了一拍,冰炎已经单手作出了一道防护壁,旁边的紫袍就是双手环胸,也早就已经有一道屏障,褚冥漾微微一楞间,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一震冲击波传来,周遭飞过很多碎石子,前面冰炎挡着,褚冥漾很快回神,走回冰炎身边。
过了一秒左右,冰炎收回手,褚冥漾看见他嘴角微微笑着,但那也不是什麽邪恶的笑什麽的,就是一抹淡淡的弧度,褚冥漾眨眨眼,忽然间明白过来冰炎在笑什麽:「那个,冰炎,打完了?」
冰炎点点头:「结束了。」
他看着褚冥漾的脸,知道褚冥漾没有看见,於是补上一句:「平手。」
才这麽说着,阿斯利安已经跳下比武台,抱怨的语气说:「痛死了,冰炎你要是赢了,那你也去睡地板好了!」
阿斯利安迎面走来,脸上有一点擦伤,他凑近冰炎,好像有点忿忿的伸出手搂住冰炎的腰,然後很快就松手了。
冰炎板起脸,一句话也没解释,就哼了一声,迳自跳上台。
「啊……」
褚冥漾一惊,笑了出来,虽然很快,但他确实看见了,冰炎瞬间好像有躲闪的反应,接着阿斯利安转过来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漾漾才不会让我睡地板,是吧?」
「嗯。」
褚冥漾乖巧的点点头,看见那个紫袍神色一动,也跟着跳上台。
冰炎和那个紫袍的对打严格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好看的地方,不像是电视戏剧上有各种声光效果,一来一往毫无虚招,乾净俐落,甚至不像站在一旁笑吟吟的黑袍,场上那二人面色同样冰冷,根本没有半句废话,和阿斯利安与那个黑袍对打时的感觉又不一样。
褚冥漾在一旁看着,不禁开口向阿斯利安询问:「阿利,那是在指导吗?」
阿斯利安偏偏头,好像有些意外:「是啊,难道冰炎没有对你说吗?」
冰炎只叫我问你想干嘛啦!而且还讲一半!
褚冥漾黑了黑脸,有点赌气的低声说:「没有,学长大概忘了吧!」
这些袍级真是……褚冥漾有时候还真搞不懂,他们究竟是用什麽标准在判断什麽事的,他忽然想起在绿色山脉那时候,除了他之外,许多人也是只看了那山壁一眼,就断定没有生还者,虽然後来九澜判断这些人还有救,但是那麽多断肢残废的躯体……
阿斯利安满有趣的看着小情人赌气的表情,不过消遣冰炎和消遣褚冥漾的後果是不一样的,消遣冰炎至多只被瞪个几眼,冰炎根本不会和他多计较,可是消遣褚冥漾就不同了,虽然小情人确实是不会跟他计较……他倒是怕褚冥漾愈来愈胆大包天的个性,说不定会说「没事,算了」,然後还会加重「算了」二字的语气。
这些念头很快滑过阿斯利安脑袋,他又是看着褚冥漾忽然想起什麽的神情,心里有些担心,嘴里却是笑着示意小情人仔细观察场上的动作:「冰炎在武术方面造诣很好,他之前有跟我提过,应该帮你定期排点练习,至少要让你的反应能力再更好一些。」
褚冥漾渐渐了解这些袍级们说话会绕圈的地方,很明显,阿斯利安会这麽说,就表示他跟冰炎不只商量过,还可能已经粗略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表,现在对他说,只是想确认他的意愿,再来,阿斯利安所谓的「应该」,是在告诉他,如果他不愿意,没有人会勉强,同时也意味着,冰炎跟阿斯利安亲自对他指导,势必会推掉许多平时不见人影的任务,而他知道他代表什麽……或是说,仅仅只是如此,不过他却已经可以想见其他的一些可以称之为「副产品」的後果。
真要说的话,还有个言下之意,虽然阿斯利安没有明说,褚冥漾自己也很清楚,他还太弱,他身上确实拥有足够的力量,而他却不能去驾驭,没有足够的能力,也还不够强悍,若是褚冥漾够会想,其实他就应该了解,阿斯利安的话,还有一个意思。
一个现在的褚冥漾体会不到,也没有办法察觉的意思。
那就是要他增加自己的价值和筹码。
以阿斯利安来说,他不确定小情人能理解到什麽程度,但那些都是其次,只见褚冥漾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又想了一下,最後竟然有些腼腆的点点头,甚至凑近他抓着他的手说:「要辛苦你跟冰炎了。」
阿斯利安一笑:「为了漾漾,怎麽会辛苦呢?冰炎也是这麽想的。」
褚冥漾闻言,侧头去看着场上还在对打的二人,凭良心说,他根本看不清楚,他们没有使用幻武兵器及法术,但身法很快,他眼中却只看见移动之後的残像,说明他确实有许多需要改善及不足的地方。
看着褚冥漾若有所思的神情,阿斯利安也不想去打断他的思路,隔了一会儿,场上二人动作同时停了下来,只听得那位紫袍微微欠身:「感谢指导。」
冰炎也还了一礼,「客气。」
阿斯利安想,褚冥漾大概没有了解到冰炎跟那位紫袍停下动作的意思,「漾漾,轮到你罗。」
褚冥漾恍然回神:「轮到我干嘛?」
阿斯利安心里好笑,正要说话,冰炎已经豪不客气的敲了褚冥漾的头一记:「你不上去,跟来干嘛!」
阿斯利安没接话,笑着摇摇头,旁边那位黑袍已经再度跳上台,冰炎看褚冥漾还有些发楞的表情,语气冷冷说:「你是要自己上去,还是我帮你一把?」
褚冥漾头皮发麻,自动自发地爬上台,用一种很搞笑的狗爬的姿势,看的冰炎微微摇头,阿斯利安笑着打趣说:「也是平手呢,冰炎,看来你也不想睡地板嘛。」
以褚冥漾的眼力,没有解说是看不懂的,冰炎冷冷斜了阿斯利安一眼:「你话很多啊。」
「跟你比起来,我觉得我很收敛了。」
阿斯利安笑着看着场上,黑袍非常游刃有余,亲切的慢慢指导褚冥漾一招一式,「为什麽不跟漾漾说呢?告诉他其实是你找他们来的。」
「不需要。」
冰炎冷冷回答,那麽冷的语气,脸上却是微赭,反正他就是拿阿斯利安没办法,脸上隐隐无奈。
隔了片刻,阿斯利安盯着场上,才缓缓说:「冰炎,你没什麽要对我说的吗?还是我开口问比较好?」
冰炎也看着场上,却是沉默一会儿,「宥麟来,不是公会的命令。」
「嗯,我想到了。」
阿斯利安低声说:「但也不是他的个人意愿吧,这一点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褚那个朋友,被引进了奇怪的事情中。」
冰炎顿了顿:「宥麟没有时间说得太清楚,但是建议我最近小心,如果收到什麽邀请卡,不要轻易拆阅,这句话,我想应该是要跟你说的,因为你有插手过。」
「邀请卡?」
「嗯,他也带来了一个古怪的情报,褚那个朋友,很不寻常,虽然这件事,跟在他身边监视的黑袍洛维没有回报。」
没有回报,也就是说……
阿斯利安神色微微一动,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他来说,褚那个朋友身上有能让他耐人寻味的特质吧。」
「应该是,表示目前来说还算安全,但是也很危险。」
冰炎淡淡说了这麽一句,然後似乎微叹了一口气:「可以的话,我是不希望褚卷进去,他的能力有时候很麻烦。」
「你可以这样跟漾漾说,我倒是想知道他会有什麽反应呢?」
阿斯利安打趣着笑着,看见冰炎面若冰霜的神色,又是讨饶说:「好啦,不要生气,我开玩笑的,嗯?」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