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知道我上次认识的那个男生吧?」
放学後,我和侑静在市区的巷子里选了一间都是学生聚集的便宜餐厅吃饭。
「你说在方廷生日派对上的那个?你刚刚就是去找他吧?」说到那个生日派对我差点又想把侑静给杀了,喝得烂醉不说,我背着她回家的时候还吐的我满身都是,结果那天赶着陪谦洋去表演也来不及换衣服,只好骗他我走路不小心,摔到人家餐厅後面的馊水桶,他嘴上没说什麽,但看得出来一脸不可置信。我还记得他表演完後立刻用拿到的表演费买了一件棒球外套给我。
「嗯!江浩他办了一个圣诞派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她睁着那核桃颜色的大眼睛,一脸不好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我陪他去见暗恋对象。
「才不要,人家没有邀请我,你自己去吧!」
「唉唷,拜托啦!杨菀而,你那天没上班吧?」
「啊!天啊!现在几点了?」我完全忘了今天有份新工作要面试的事情。
「五点。你不准走!先答应我在说。」就在我背起书包准备全力冲刺的时候,她灵活的一把抓住我的手,一脸奸诈,嘴歪眼斜的。
「好啦!知道了!」真是!我甩开她的手,顺便白她一眼。
「打工加油!这餐我请客吧~」离开的时候她不忘朝我大喊,虽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现在也顾不了那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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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徵的地方就在街角的花店,前几天只是顺路经过,没想到那麽刚好竟然看到新张贴的徵人公告,我想都没想就走进去,结果被一个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短发女生狠瞪了一眼。
「现在很忙。留电话在跟你连络好吗?」我只好摸摸鼻子又走出来,心想大概是没希望了,结果今天竟然接到电话要我过去面试。
比起上一份在火锅店端盘子的工作,花店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不知道为什麽我总是和端盘子有仇,每次一拿到手上不是左摇右晃就是东翻西倒,短短两个月就烫得满手都是疤,在谦洋的百般劝阻和侑静每次看到新伤口就直嚷嚷「男人的手」後,还是让我一看到花店工作之後就马上放弃了。
花店的工作应该挺轻松的吧?结果我只顾着想像那股快乐的气氛,没注意到脚下的石砖道结一层小霜,差点跌了一大跤,幸好我眼明手快抓住旁边的路灯柱,脸上故作镇定,四处张望一下後发现,街上人来人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才加快脚步赶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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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都没在花店打工过的经验吧?」
「是。」我突然开始感到有点紧张,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红白细条纹针织衫、浅蓝刷白还带着几处破洞的牛仔裤及一头褐色卷卷头的男人应该就是店长了。这间花店小虽小,里面却放了不下几十种的花,没见到当时那个臭脸的女店员,该不会我就是来顶替她的吧?那真是太好了。各种香气混杂着让我闻了顿时有点昏头。
「知道这是什麽花吗?」他随手拿起一盆小盆栽。
「不..不知道。」
「唉!别紧张!这旁边不都有牌子吗?这是三色堇!」他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笑了出来。看他笑了,我也跟着松一口气,一起乾笑了几声。
「那个…我对花并不是很了解。」
「有什麽关系?总之如果客人告诉你要买什麽,你就照牌子上的名字找,再用柜台上的计算机算价钱,这样会吧?」
於是我就被录取了,他带我在店里走了一圈,基本上前面是店面,後面是下货的仓库。让人失望的是,臭脸女并没有离职,她和我一起在平日轮班,假日有另外请工读生,这样我就可以再多找几个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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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谦洋已经在家里等我了。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他闭着眼戴着耳机躺在地板上听音乐,像是睡着了一样,但一走到他身边坐下,就马上笑了出来。
「结果我就把外套送去乾洗店了」我们就这样躺在房间的地板上,聊着天听我抱怨今天发生的事。
「听起来就是个混混,你别跟他走太近!」他一手撑着头,脸上皱着眉头。我们之间大概只有一本书的距离,这份感觉总让我觉得好奇妙,如果我们再一起,那我现在应该是在他另一手的怀抱中吧!但现在的我们之间,不够近也不算远。
「他那颗老是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脑袋也不适合我,放心吧!」还有那身高,接吻的时候肯定还要踮脚尖才行。
「外套洗好後我陪你一起去拿。」
「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去就可以了。」
「明天放学去载你!反正录音已经到了一个阶段了。」
「喂!你来了要是引起骚动怎麽办?」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已经上过电视,快要成为明星的自觉。
「应该还不太有人认识我。」他看来是真的很认真地感到疑惑。
「你觉得这会是件好事吗?我们约在书店见面。」
「知道了。」
「对了,」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嗯?」
「你还记得我们在咖啡店前表演的那天吗?」
「怎麽了?」
「你还记得吗?」
「怎麽可能忘得了。」那可不是什麽充满美好回忆,值得回想的一天。
「最近累到想放弃的时候,我都用这个提醒自己没有休息的余地。」
「干嘛阿?总是给自己那麽大压力。」
「提醒自己要保护杨菀而,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
「所以你也不要再打算放弃任何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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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个人背着吉他,一个人提着音箱,就和平常一样停在那间市区咖啡店前的人行道上。谦洋开始唱歌,我则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用双手在琴谱上练习,开心地看着这个打从心底喜欢不已、几乎已经属於我的好朋友。
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很多人会停下脚步,也有很多人看了一眼就走,而那天出乎意料的有好多观众,我还记得谦洋那张因为欣喜而透红的脸,低着头卖力地唱着出自我们手里的一字一句。
接着,一个男人拨开人群,闯到他面前,抢走他的吉他,大声咆哮着他滚开别总在他的店门口表演。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原本聚集的人群一见状况不对纷纷鸟兽散,谦洋愣了一下後才回过神来,站起来向他说了对不起,而我也紧张地在一旁跟着赔不是,谁知道我们都还只是两个国三的小毛头,深怕自己惹上什麽麻烦。
道了好几次歉後,谦洋请那个男人把吉他还给他,但他并没有因此罢手,先是把吉他往地上一砸,然後对地上的音箱又踢又踹,甚至一把抢过我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全往外倒,我拿在手上的琴谱也跟着被撕烂。而早在吉他被砸往地上那刻起,我就完全无法动弹,眼泪伴随着害怕模糊了眼前那张粗鲁的脸孔。
接下来发生的事到现在仍然让我无法忘记,相较於那男人在我们面前又摔又吼,谦洋先是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吉他,接着像拿球棒般地朝他身上就是一挥,那男人试图反击却被谦洋的一阵猛打逼得跌在地上,吉他碰撞在他的脑袋上一开始发出了咚咚几声,後来变成木头碎裂的声音。我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跑过去挡在那男人身前,但他就像发了狂一样,不愿意放过他,绕到我身後一把抓起这个都可以当他爸爸的人的头发,准备往地上一砸,我则爬过去死命地抱住眼前这个前一秒还让我痛恨不已的人。
就在那一刻,我看见谦洋那张泪流满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