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獨舞 — 第35場

放了暑假,李光雨不用再去静岗学院代课,结束了短暂教学体验。同时,他也回绝了陈校长新学期续聘邀请。於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彷佛弥补以往忙碌、紧促的日子似的等着他享用。虽然深居简出,却非常充实。早上慢跑健身,下午则是关在房里创作。有好长一段时日,他无法静下心来写歌,直到最近……

不创作的时候,偶而和宋磊吃个饭、喝个小酒,看看以前的作品DV,或别人的作品。甚至会一身居家打扮、穿着夹脚拖鞋在社区里进进出出的。不开口,没人知道他是来自韩国的外地人。在这里,没人认得出他的巨星身份,过着迥然不同以往生活方式的日子。

於是在自助洗衣店,他会利用等待的时间和家庭主妇、上班族闲聊几句。出入便利商店也会和工读生闲聊八卦。吃腻韩式餐馆的饭菜,就到快乐餐店吃道地的台湾鸡卷饭。生活过得很悠闲、很自在。

在台北的李光雨,迥然不同於韩国那个忙碌、焦躁,满脑子只有工作的百变歌手李光雨。几乎,他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深夜,他不再失眠,偶而思念慧熙,心也不再那般刺痛了。反倒有种安心、幸福的微妙感觉。他相信慧熙仍守护在自己身边,所以,他必须活得更努力、更振作。

将纸笔放在钢琴上一边喝完冷掉的咖啡,转动微酸的颈子……窗外已拢上一层黑幕。不知觉中,又过了一天。快速的把写下来的词谱存进电脑及备份随身碟。不觉肚子饿了,起身走到开放厨房,打开冰箱,除了一壶冰开水,什麽也没有。想了想,他决定今天的晚饭到快乐餐店解决。於是一边拿了钥匙,一边按手机……

「宋磊,是我。嗯……我写好了,晚一点E-MAIL音档给你。MR‧郑那边麻烦你连络。是,我暂时不想……」说话间,他已走出大门,进入电梯。

「好,再联络。」收了手机,电梯门也打开了……

「老师。」门开处,徐歆歆笑靥迎人的站在哪里。

「你怎麽会在这?」走出电梯,李光雨意外的看着徐歆歆。

「我来看老师?」她俏皮的笑。

他扬眉问道:「有事吗?」

「嗯……好像非得有事,才能来看老师?」她摇头笑道。「好吧……我是为了谢谢老师救命之恩,想请你吃顿饭。」

「不用客气了。」

「不行,我可不想欠人情。再则……我也有点事找老师。」

「什麽事?」

「我肚子饿了。老师,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吃晚餐?」

「好。」点了点头,李光雨说。

「一起走吧。」说完,他走出大门。

「谢谢老师。」徐歆歆立刻跟上。

「老师,你想上哪吃晚饭?台北你熟吗?我已经订了日本料理店。」

「不用,我们就到前面巷子口的快餐店吧。」

「哦。」见李光雨弯进沈云霏家的巷子,徐歆歆紧接说道。

「老师,我知道台北有家韩国料理做得很道地,我带你去吃真正的家乡味儿。」

「不了,入境随俗。我想吃台湾道地的米饭。」抬头看去,快乐餐店招牌灯正亮着,不觉嘴角微扬。

「这家餐店的鸡卷饭很好吃。老板娘人也很好,每次去,她都会帮我叫隔壁高丽餐馆特制的泡菜锅、或辣鱼汤。」

人还没走进快餐店,眼尖的沈妈妈,就开朗的招呼道:「李老师,快进来。」然後见到一旁的徐歆歆,一样热情的笑。

「徐歆歆,你也跟着老师来!?快进来、快。」

坐进常坐的位置,李光雨递了筷子、和汤匙给徐歆歆。

「老师,你常来这里吃饭?」实在不习惯外食环境的徐歆歆,简直如坐针毡,见李光雨拿一副自在的模样,她又不能表现出嫌恶态度,只得忍耐的坐着。

「嗯。」

这时,沈妈妈迅速送来鸡卷饭,知道李老师每餐必汤,还特地炖了苦瓜排骨汤。

「李老师,嚐嚐这苦瓜排骨汤,夏天降火气。不喜欢的话,我到隔壁高丽婶那里拿你们韩国人爱喝的辣鱼汤。」放上一碟满满泡菜,沈妈妈热心的说道。

望着中韩合壁的晚餐,李光雨觉得自己还挺有口福的。

「不要客气,大婶。」

「不会啦,你是我们家云霏的老师,我一定要好好招待。」沈妈妈笑说道。「徐歆歆,你也难得来沈妈妈家,不要客气,尽量吃。」

「嗯。」徐歆歆面无表情的应道。

见状,李光雨只是皱了下眉,没说什麽,只拿起汤匙先喝口苦瓜排骨汤。

「这汤很好喝,大婶。」

「好喝就多喝一些,我还准备了一锅让老师带回去。」

因有客人上门,沈妈妈转身忙招呼。饿极的李光雨拿起汤匙,马上大口的吃饭。

「老师,有免洗筷子和免洗汤匙,为什麽你不用?」

「环保。」他简单的回答。

默默的看着李光雨进食,徐歆歆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让李光雨不高兴。只得忍耐的低头吃了几口饭。

「老师,我争取到一支MV女主角的角色,还签了一家经纪公司的新人约……」

「你要好好把握。」李光雨仍是低头进食。

「老师……」

这时,几个抽烟、边讲手机的混混走进店里,一进门就大喊:「沈老头在吗?」

「他不在。」停下忙碌的动作,沈太太心知今儿个店里又要遭殃了。

带头混混关上手机,边点下头,其中一个混混随即闯进二楼……

「喂,你们干什麽?谁让你们上去的……」沈太太急喊。

不一会儿二楼传来砰砰响声和哀叫声,快乐餐店的几个用餐客人纷纷放下钱走人,除了李光雨、徐歆歆……

「死老头,以为你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了?给我下来……」小混混嚷喊的拉下沈父。

「我没躲呀……别拉呀……」

「老师,我们快走……」她害怕的拉拉李光雨,他依然低头自在的吃晚饭。

「拜托你们,你们三天二头来闹,我怎麽做生意?」沈母气急败坏的跟带头的混混说道。

「还钱就没事。」

气怒的沈母见李光雨、和徐歆歆还坐在位置上,立刻促说:「老师、歆歆,你们快走,快点走。」

「老师,沈妈妈叫我们快走……」

李光雨则一动也不动的盯紧眼前状况。

「蚊子,沈老头在这……」跟班混混扯着一身酒气的沈父下楼,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上。

「沈老头,都已经月底了,连同上个月的利息加本金,一共八十九万七。你到底什麽时候还?」

「我我……蚊子老大,可不可以再给我二天时间……拜托,再二天,我一定借到钱……」沈父跪在地上求道。

「二天又过二天,我再信你,我怎麽跟我老板交代?」踢了下椅子,蚊子混混转向沈太太。「不然找你老婆替你还。」

闻言,一脸怒火、忧虑的沈母立刻严声道:「我没钱,他欠的债自己还。」

「老婆……」跌坐地上的沈父促喊。

尽管心急如焚,沈母转还是身走到炉火旁,继续在料理台上忙碌。她已经为了老公的好赌、酗酒,四处跟邻居举债,再来一笔,她准备关店跑路了。

一把拎起沈父,混混蚊子恶狠的说道:「好啦,你老婆不管。那你就用一只手、一只脚来抵吧。」说着,将沈父拖向店外。

「救命哪,老婆……」

见状,李光雨立刻起身,正要迈步……

「放开我爸。」下班的沈云霏拿起门口的椅子丢向混混蚊子。

一手紧抓沈父的蚊子後脑勺一阵痛,转过身,见丢椅子的是个女孩子,火气更大了。

「你敢拿椅子丢我?」松开沈父,蚊子走向沈云霏。

「就丢你,还怕你吗?」沈云霏不怕死的挑衅。

沈母一把冷汗的拉住女儿:「小霏……不要这样,你出去走走。」

门口处的李光雨又要上前,却被二个小混混挡住,「喂,少管闲事。」

「你是沈老头的女儿?」混混蚊子问道。

「我爸欠你的钱,月底我会还。」

「一天十分利,到月底总数你还得起吗?」蚊子凑近沈云霏。

「这样吧,我们老板的酒店正缺小姐。如果你肯来上班,或许这帐可以再算算。」

「滚你妈的。」火冒三丈的沈云霏,手肘一拐,冷不防的的打到蚊子的胃,痛得他弯下身子。

「蚊子……」其中一个混混上前,手举高挥向沈云霏,她脚一抬用力的踹出去,混混往後跌坐在地,另一个挡住李光雨的混混也火大的上前,才跨一步,沈云霏已拿椅子往他身上砸过去,然後快速转身一脚踢向才站直身子的蚊子……转眼间,她摆平三个大男人。

是的,她以前拼命练的跆拳道,原是想当教练多挣一点钱。结果,却因为不争气的老爸,拿来干架。

「我已经报警了,再一分钟管区就要来了,白目的就留下来。」

「好好,这笔帐我会回来要的。」蚊子起身,摇晃的走人。

坐在地上的沈父,满脸羞愧的看着女儿:「云霏……」

面对不得志的父亲,纵有一肚子怨愤,也无力了。片刻,沈云霏挺直腰杆走进店里,帮母亲收拾地上的碗筷。

「云霏,老师他……」沈母尴尬的跟女儿示意李光雨所站的位置。

转头看去,李光雨、和徐歆歆正站在门口,一阵难堪直涌心头,而她只是昂着头,冷冷出声道:「老师、徐歆歆,你们用过晚餐了吗?」

李光雨只是点下头,徐歆歆则上前想要说什麽……

「我回去了。」李光雨把晚餐费用递给沈母,再回头深深望了眼沈云霏,才转身走人。

「老师等我……」徐歆歆急急跟上。

「死老头,你还不进来,女儿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看着李光雨、徐歆歆渐远的背影,沈云霏百转千折,分不清嘴里的滋味是苦多於涩、还是酸多於涩?

这时,牛仔裤口袋传来一阵来电音乐,「喂,怪咖老大,什麽事?有临演要我现在去?五万块?好,在哪?内湖一家卖场隔壁的大楼?马上来。」边收手机,人边往外走。

「妈,有个临演要我去支援,我会晚回来,你不要等门了。」

「会不会有危险?我看过电视台播过什麽做临演的都很危险。」沈母想到电视台曾播出幕後制作花絮,做男、女主角的替身都是拍很危险的动作戏。

「妈,不会啦。临演的钱都现拿的,後天弟不是要缴补习费!?我打工的经纪公司薪水可是要等一个月,来不及啦。」

「可是……」

「好啦,妈,我会小心。拜。」

「你要小心哪!」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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