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異人種 — 異人種 第二十章

韩士舒很快的沉浸到书本的世界里去,孟信买回来的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除圣贤所着的四书五经外,所有类别几乎都涵盖了,连一些怪奇杂文都不缺,韩士舒怀疑他是不是把好几家书肆的藏书全都收括了。为了存放书籍,住屋东侧也增建了一间附小阁楼的书房,除了书架和箱子,劲丞也帮他准备了桌椅,但韩士舒还是喜欢待在竹亭阅读,因为抬头就可以随时看见二人。

“喵───”

八里熟练的跳上躺椅,蹭在韩士舒腿边,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长长的尾巴被牠满足的抱在怀里。牠很喜欢和小主人一起坐在“王座”,睥睨着那二名辛勤工作的“奴仆”。

韩士舒一边看书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八里的黑毛,八里舒服的半眯起金色的猫眼,喉头发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音。

铿-锵-铿-锵-

韩士舒侧脸远看火房里的严肃男人,劲丞上身赤裸,头部缠着吸汗的包巾,手执小锤以稳定的节奏敲打通红的铁块,淌满热汗的精悍身躯在动静间显得非常美丽,劲丞的眼神非常专注,一眨也不眨的观察精铁的变化,但他的专注中少了一点看着自己时会有的……他也说不上来,同样是专注,但有些许不同,每当想起这项细微的差异时,韩士舒心底总会泛出一丝无名的窃喜,很无聊,很微小,却很真实的幸福。

想着想着,大量弥漫的烟雾从小窗窜出,韩士舒知道那是将锻造中的烧铁浸到冷水里时发出的热气,一柄剑要经过反覆敲捶、冷却的步骤才能成型成器,是所谓千锤百链。

火房的门打开了,严肃男人走出屋外,站在水缸旁补充水分,他先往头上浇淋一瓢,去除过多的燥气,第二瓢粗犷的就口直饮,晶莹的山泉溢流在他褐铜色胸膛,在朝阳下闪闪发光,韩士舒突然觉得有些乾渴,下腹隐隐升起一股骚动,韩士舒被自己陌生的反应吓到了,他怎麽会………赶紧拿起搁在一旁的竹筒,灌下清凉的甘露,整整喝了三分之二,那异样的感觉才稍稍消退。他…他…对劲丞……

路劲丞人解开头上的包巾用来擦拭身上的汗粒,稍微擦乾之後,他又进了火房,这回出来时拎了一个竹笼,朝韩士舒的方向走来。

小心的不让适才的心牲动摇表现在脸上,韩士舒掩饰的递给劲丞水和棉布,虽然对方明明不需要。

“剑铸好了?”平时劲丞都忙到晚餐前的。

“嗯。”路劲丞点点头,拉高韩士舒腿上的狐裘毯给他重新盖好,因舒儿不喜见血,亦不忍见动物剥皮露骨,因此孟信早已高挂猎弓,也不再捕捉毛皮动物来制衣制毯,现在舒儿用的都是以前留下的旧物,只有一件狐裘毯和一件白貂披肩,以及垫在床下的虎皮氅。

“剑呢?我可以看一下吗?”他想看劲丞铸的剑,一定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因为是劲丞全神贯注打造出来的。

“断了。”路劲丞平常的回答道。

“断了!?”韩士舒惊讶的提高音量,原来…原来是失败了啊,韩士舒难掩失望,但思及劲丞必然比他更沮丧,连忙提起精神,安慰道:“没关系劲丞,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下次一定会成功?为什麽?下一次铸好他一样会把剑折断啊。严肃男人眼中闪过一缕疑惑,但并未多做解释,因为这不重要。路劲丞将手中的竹笼交给韩士舒,说:“打开看看。”

韩士舒接过竹笼,竹笼是温烫的,还不停有雾白的蒸气从隙缝中飘溢出来,韩士舒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打开笼盖,疑惑的看着笼内之物。

乌黑亮丽的不规则斑纹,焦炭色的光泽,还有混合着煤粉的奇异气味,一颗约比手掌略小,共有五颗相似的东西,难道是劲丞最新提炼出来用於铸剑的稀世珍矿吗?韩士舒醮了一点上头的粉末嗅闻,但仍无法辨识,他对矿物铸造一窍不通,问:“这是什麽稀罕之物?有何用途?”

稀罕之物?用途?路劲丞难得的陷入长考。

劲丞炼出来的自己也不知道?韩士舒颇为诧异。

思索片刻的严肃男人终於有了答案,回道:“吃,喂八里。”应该只有这二个用途,但想想又有所遗漏,故补充了一句:“给孟信作肥也可。”虽然他不喜欢第二和第三种用途。

“吃!?这是食物!?”韩士舒反射性的将竹笼推开,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食物,不会又是什麽特制的仙丹妙药要拿来喂他的吧!

“……………”

路劲丞把竹笼收走,一声不吭的走至主屋後方,韩士舒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正好看见劲丞把一笼子仙丹倒进掩埋坑里。

“为什麽丢掉,不是吃的吗?”虽然自己分辨不出来是什麽食物。

“不,是垃圾。”严肃男人只这样说。

後来的後来,真的是有一段时间之後的後来,韩士舒一天天看那笼仙丹妙药在他面前变形,先是膨胀,後缩小,接着扭曲、瘫软、坚硬、烧烫、冷却…慢慢的褪去乌黑亮丽的外衣,终於在四个月後的某一日,韩士舒认出了它的真身!

“豆沙包!它是豆沙包!”真的是豆沙包!韩士舒快手抓起其中一个咬一口。

……………深吸口气,不够,再吸口气,韩士舒凝聚起生平所有的毅力,面不改色的将豆沙包的远房表亲吃下肚。

虽然他自始至终都带着微微的笑容,但嘴角牵动时的僵硬仍逃不了路劲丞的火眼金睛,他做了做过不下百次的动作──抄起竹笼,走至屋後,把东西倒进坑。

“别丢!劲丞!别丢!”不知情是一回事,一旦知道了之後,韩士舒怎麽也无法坐视男人将努力已久的心血弃若鄙屣。“这还可以吃!”他急着把豆沙包从坑里抢救回来。

“不能吃,会闹肚子。”把人拉住,想起舒儿已经吃了一口,路劲丞乌云密布的峻脸又罩上了一层寒霜,他轻揉韩士舒的腹部,认真问道:“会不会恶心?有没有不舒服?”如果不是自己分辨不出肉以外食物的味道,他也不会让舒儿吃。

韩士舒摇摇头,拉着路劲丞走回凉亭,一边念道:“你到底是怎麽做的包子?”味道能珍奇成那样也不容易…猛然想起劲丞近几月都待在火房里,该不会…

顾不得礼貌的闯进火房,里头的一切都很正常,与第一次参观时相同,除了一只吊在焦炉旁的铁架蒸笼。

“你拿铸剑用的火来蒸包子!?”韩士舒的声音高了八度。

路劲丞有些懊恼的反手将他拉出火房,把门关上,说道:“一个月,再一个月,一定让舒儿如愿。”

如愿?如什麽愿?韩士舒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舒儿不是喜欢吃豆沙包?”路劲丞表情很严肃。

连作梦都梦见在吃,可见不是一般的喜欢。其实路劲丞大可以从城里的酒楼菜馆买下豆沙包,凭他的功力,在包子凉掉前携回来没问题,但他从未考虑这麽做,舒儿如此喜爱的食物,他想亲自做。

你可以问孟信啊!韩士舒差点脱口而出,孟信虽然做出来的食物不见得好吃,但至少能吃!他就这样傻傻的一个人窝在火房里摸索四个月!?韩士舒实在很想骂他笨,但千言万语哽在胸口就是发不出来,最後吐出的反倒是几句似水如泥的细语:“…我是喜欢…劲丞你…我对豆沙包可是很挑剔的,不好吃的不要,你要做出好吃的才行!”

路劲丞认真的点头允诺,舒儿想要的,他都愿给。

“天晚了,你先去溪边冲洗一下吧,马上要吃饭了。”韩士舒抬手给路劲丞擦汗,觉得心窝有一块地方也像包子一样被对方蒸得松软无比,这个男人…

“好,舒儿先进去,外面凉了。”路劲丞平常的催人进屋,韩士舒也不疑有它,他一进屋,路劲丞周遭的气氛就变了,变得绝缘冷漠,还隐隐散着一股锐气,趴在屋顶上的八里则炸毛似的弓起背脊,对着空无一人的竹林疵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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