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夏.朋友們 — 4.第一步-2

离开了动物园,我们和几个陌生人共同合搭了一台上猫空的缆车,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大家都沉默得有些尴尬,我们不好意思说话,也不想被别人误认为情侣,坐在同一个方向的坐位上,彼此隔开了一小段的距离,就这样和对面的陌生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缆车慢慢的往上爬。

「欸,拍张照好不好?」

「蛤?」

小明难得主动开口,一开口竟然就要求拍照,倒是我就这麽愣住了。一想到要拍照心里就发慌,伸手胡乱拨弄着挂在额头上的浏海,又把手指当成梳子的随意乱梳几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拍照!我是喜欢素颜出门的鱼乾耶,而且很久没拍照了,不知道现在这个蠢样子拍起来会不会很丑?而且黑眼圈应该很深吧!怎麽办?拒绝好了!可是这样好扫兴哦,还是…

「我第一次搭缆车耶,拍个照纪念一下吧!」

在我还没想好该怎麽办的同时,小明移动了坐位向我靠近了一些,高举着的手机已经切换好照相的功能,「咔嚓」一声,我只知道我笑得很假。

「哦…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搭缆车。」

我刻意忽略掉缆车上其他人的异样眼光,偷偷的向外挪动了坐位,若无其事的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而刚才那场满是挣扎的内心戏,就这样被我伪装成理所当然的样子。

「照得不太好耶,晃到了,再拍一次好了。」

小明再次高举着手机,把头向我靠得更近,他的肩膀贴住了我的肩膀,当下只觉得有股热气从我的头上猛然窜出,「咔嚓」一声,我只知道我笑僵了。

惨了!我现在的脸该不会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吧?一副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超丢脸的。

一想到坐在对面的陌生人正默默的欣赏着这一幕,就像是要被抓到把柄一样,我下意识的转头向外,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这副糗态。还好,上猫空的缆车很快就到了,在踏出车厢的那一刻,我轻呼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这个令人发窘的氛围。

通常上猫空的游客大都是来喝茶看夜景的,可是我们到猫空的时候,耀眼的阳光让我只想赶快找个有阴影的地方躲躲紫外线,况且两个人出游也不是喝茶的FU,所以我们只是简单的走走看看,随便找了个小吃摊解决午餐,然後又走马看花的待了一个多小时以後,便想离开猫空了。

走近了搭缆车的站台,才发现站台前立了个告示牌,上面写着因为缆车故障,所以要乘客改搭接驳车下山。

「啊,好可惜啊,我还以为可以坐一下假的云宵飞车说。」我惋惜着,用手指戳了告示牌几下,望着小明傻笑。

比起上山,我还比较期待下山的缆车,期待着下山时,或许能体验一下坐云宵飞车的错觉,可是缆车竟然故障了,这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遇到这种事情并不算太坏,至少现在不是麻烦的下雨天,而且下山的车钱有人付,也没有什麽不好。

排队下山的人很多,好不容易挤上了公车,终於又回到了捷运站,我们在捷运台北车站分别离开,我继续搭乘直达南势角的捷运,而小明则转搭火车回桃园。玩了一整天,小明以朋友之姿给予我极其温暖的陪伴,他听我发牢骚,并适时给我回应,也和我一起分享快乐,暂时让我忘却独自一人的孤单,忽然一个念头兴起,或许和其他不同的朋友出游,也能体验其他不同的感受吧?其实这念头不是没有过,只是对一个刚解除禁锢的灵魂来说,这样的感觉特别鲜明。

在我的人生里,爱情与友情从来就不是放在天秤上,想取得平衡的对等关系,它们一直都像个翘翘板,只有不停的上下震荡,总是爱情多一点,友情少一点,尤其在衡量重要性的同时,友情往往会被爱情震出了九霄云外。失恋的消沉,使自己还停留在过去的框架里,而如今再次感受到友情的真诚,也不得不承认改变自己绝对比封闭自我来得更好!

「玩吧,以後尽情的玩吧!」我替今天的出游做了一个结论。

「今天还开心吧?看你一路上都没说什麽话。」回到家以後,我们上了MSN又继续聊。

「感觉还不赖啊,虽然遇到了缆车故障有点扫兴。」小明说。

「还好啦,也不算是什麽不幸的事。总觉得今天你玩得闷闷的,照相也都没有笑,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虽然只是猜测,但小明今天是真的很沉默,通常沉默的主因,除了无话可说之外,最直接的影响,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不知道耶,我照相本来就很少笑的。」小明的回答还真是出乎预料。

「为什麽啊?笑不是很好吗?」

「也许是因为还想着找工作的事吧,所以心情没有很好。」

这是小明沉默的主因吗?还以为是因为见面觉得尴尬的关系呢,果然想太多了。

「找工作的事哦,放心啦,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啊!」

找工作的压力我也有过,这时候若有人加油打气的话,效果绝对可以加乘。

「其实我没什麽自信耶。」

「拜托,你是谁呀,小明哥耶,想当初系主任的java物件导向大家都重修得哎哎叫的时候,就你过了耶,还每天无聊的到处把妹!」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麽过的呀,一整个学期也没出现过几次,还有,我哪有到处把妹啊?」

把妹不是重点,重点是小明为什麽没有被当,就连当事人都觉得怪了,想当初系主任当人的时候,一定有什麽不能公开的隐情。

「欸,跟你说一件事哦。」

「什麽事?」

可恶!这种很像有什麽秘密的语句,往往能勾起我那该死的好奇心。

「通常我说的话别人都会觉得很冷,要不然就是对不上话,可是你却可以接我的话耶,为什麽?」

「嗯,可能因为你是火星人的关系吧,所以老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呀。」

切,还以为小明要说什麽呢,这样的冷问题当然要冷回答,忽地一桶冷水浇熄了我那期待秘密的热情。

「那你怎麽可以接得了我的话呢?你说说看,你说说看呀…」小明开始耍幼稚了。

「因为我是聪明的地球人啊,总要给你一点面子嘛。」

闷骚鬼,早上和我出门的时候还不太讲话,可是现在却在MSN上耍嘴皮。

「是这样吗?」

「是啊,你这个假装人类的火星人,地球是很危险的,快回你的火星去吧。」我套了句星爷的经典台词,既然要耍冷那就一起来吧。

「我问你哦,你有看过『蓝色大门』吗?」

小明这个弯转得很大,但以他主动提问、多话、语气又high的情况来看,他目前的心情应该是「非常好」,就不跟他计较啦。

「你说的是电影嘛,有啊,好久以前的片子了。」仔细算算,至少也有十年罗。

「我还蛮喜欢桂纶镁的。」

「嗯…桂纶镁,你指的是那种外表看起来有气质,但个性又带了点调皮的邻家女孩吗?」

「嗯,也可以这麽说啦。」

「为什麽突然提起了桂纶镁?」

「嗯,也没什麽啦,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你今天应该累了吧?」

「是啊,是有点累了,都走了一整天啦,也该休息了。对了,今天很开心哦,谢谢你!」

我一边按摩着快「铁腿」的小腿,一边听着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和缓的曲调加上厚重的疲倦感,让我那双盯着电脑的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线。

「我也谢谢你,晚安吧,地球人。」好呗,无心插柳的「地球人」就这样变成了我的代号,既然如此,得回敬「火星人」才算搭得上话吧。

「晚安了,火星人。」正当我准备关掉MSN的时候,小明又传来了讯息。

「素素」

「干嘛?」

「黄绎庭」

「干嘛啊?」

「黄」

「绎」

「庭」

「干嘛啦?」火大!

「没事,晚安。」

「哦,晚安!」我一头雾水的下线了。

在浴室里,莲蓬头缓缓洒下的热水洗净了我一身的疲惫。满是雾气的镜子里,有个模糊的自己正在微笑。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外跨出了画地自限的第一步,这才明白友情是治癒心灵极强大的特效药,尽管爱情与友情的本质并不同,但相同的是,它们都拥有填补心灵空缺的能力。

在离开了浴室以後,我换上了乾净的睡衣,躺在床上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

闭上了眼睛,心,也似乎变得很轻。

「欸,今天的表现很好!」心里的天使与恶魔难得异口同声的说。

<<改变需要勇气,除了勇气,还是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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