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月歌 — 〈雪月歌〉29

用膳时间向来是各坛弟子聚首一堂的少有时候,虽不至於热热闹闹笑语震天,交情好的师兄弟师姐妹还是坐到一起聊上几句的,这时候通常一目了然谁与谁亲近、谁与谁交恶的小是小非,各坛有各坛的一套人情冷暖,唯独北坛的师兄弟二人清静简单一如往常。

「大师兄。」见是顾长歌那道仙白身影飘袂而入,早早到了饭堂的其余三坛弟子不敢怠慢,恭声唤道。

顾长歌身後跟着一个神情冷傲的少年,眉目一动一敛间掩不住盛气轻狂,见了人也不吭一声,虽脸色因浑身倦乏而敛去了一身不羁,偏生那与生俱来的傲气怎麽抑压也无法完全消去,教人瞧了就是喜爱不来,若谁不信邪同他开口讲话更准要气得磨牙。

自家师弟不会叫人,顾长歌倒没有说什麽,或许这也是纵容得尉迟律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的元凶,但显然顾长歌对自家师弟的要求已经降到不能再低,只要尉迟律在回话时恭恭谨谨不嘲不讽,自己便要觉得满意了,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身为大师兄却教出如此不守规矩的师弟实是有那麽些许失败。

饭堂中央是几排长长的木桌,四坛弟子分坐於两侧,由低阶弟子将膳食分派,一荤一素一汤,尉迟律正值发育年间,怎麽吃也吃不饱,总是要顾长歌开声阻止他继续添米饭的举动方肯罢休。

膳後,顾长歌正偕着他家师弟离去,一抹身影冷不防地截在前面。「大师兄,杜长老有找。」

顾长歌微怔,认得这位前来通报的弟子确是侍候在杜十方跟前的小书僮,只恩师甚少在这个时辰找人,怕是出了什麽要紧事。

「我这就随你过去。律,你自己下去演练吧。」顾长歌应道,不忘侧身向身後的人吩咐一声。

「师兄,我也去。」

「不必,你自个儿先自习片刻,过後我会再仔细教你一遍。」说完,便随着那书僮去了。

尉迟律正要抗议,偏偏想不出抗议的理由,那只不过是对师兄随便就抛下自己的不满,哪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当下只能冷冷地板起脸,悻悻然目送顾长歌的仙白背影而一言不发。

算了,自己练就自己练。

他用了三年时光学成雪月峰剑法的第一重,比寻常弟子快了那麽一两年,半是顾长歌悉心教导的功劳,半是自己凭着天姿悟性不辞辛苦的勤练,如今终於到了第二重,心底里不由生出些许得意兴奋,好像自己到达了一个里程碑,离他家师兄隐约又近了那麽一点。

午後习练的地方不受规限,看修习的是什麽,一般而言,剑法在中庭、心法在暗室。尉迟律自身偏好弄剑,独自一人时爱在中庭外的雪地独练,现下正是着手学习第二重第一式的剑法的好机会。

雪月峰第二重剑法、逍遥九剑。

他兴冲冲地提剑演习了一会,身後冷不防地响起了一名南坛师兄的叫唤。

「小师弟,怎不见你家大师兄?你们平常两个不是形影不离的麽?」严略难得见尉迟律身边没有顾长歌的身影,实在是太习惯这两位同时出现,现下只见其一就怎麽看怎麽怪。

「师兄被师父叫去啦。」尉迟律心不在焉地懒懒回道,手里仍在专心地挥动着他的长剑。

「嘿,既然你家师兄现下没空理你,不如跟我较量一回,让我瞧瞧,大师兄亲手教出来的小师弟,又进步到什麽程度去了。」

这南坛的严略出於好奇,也出於看不过眼尉迟律那种好似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狂狷,虽不至於讨厌上对方而找他的茬,但见到这种态度就是忍不住想挫挫对方的锐气,况且雪月峰里弟子私下较量互相切磋是平常事,从比武切磋的过程也能精进自身武艺,因此师长们只眼开只眼闭,只要不见血都随弟子去。

「不好,师兄快回了。」尉迟律想也不想就拒绝。

「反正大师兄现下也大概没空理你了,午前我在大门碰见杜长老带了个女孩回来,估计你们北坛要多一位小师妹啦。大师兄这会被杜长老叫去,大概也是为了这事吧。」

尉迟律明显一怔,好似霎时未能理解那些字句似地皱紧了眉。须臾,脚步急起,像是焦赶着去何处。

「小师弟,我今天可不会放过你,接我一招再说!」

严略在後头追了上来,一边叫着,长剑自剑鞘抽刮出尖脆声响,在午後的雪月峰异常刺耳。

被人如此撩泼挑衅,换作是平日尉迟律自当奉陪,然他此刻心有疙痞,只想赶去恩师那里看个清楚,心思未曾放在这较量切磋上头。恍惚沉吟之际,没料到严略突然提剑而至,尉迟律霎时间没有防备,臂上倏忽多了一道血口。

「你!」尉迟律吃痛怒瞪,怒气霍地涌上。

「呃、小师弟,你没事吧?你干麽不闪不避?不就说了要过几招而已,你小气什麽?!」严略显然没想到对方竟不出招,现下见了血,并非他之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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