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後,华先生再没与冬瓜倾谈,毕业後二人各自升读不同大学,疲於大学生活,世家之间的应酬饭宴已没出席。过了几年,听说华先生的手脚倒是快,二十岁出头便结婚,听说还是奉子成婚,没料到这个冰山也懂得及时行乐的情趣。
07
冬瓜没有出席他的婚礼。此後两人投入社会,连消息也没听说过。直至两年多前,华先生走入了冬瓜的酒吧。他那时憔悴得像个刚从深山出来的大野人,头发又长又油,脸上的皮肤如白蚀病的病人般,白得发青,又一脸胡渣,身上的衬衣西裤也不知多久没有替换过。
「来一枝Whisky。」
冬瓜一开始认不出华先生。拿了酒给他,华先生握着矮细的樽颈,也不把酒倒进放了冰的杯里,便就这样灌进去。酒鬼他见过不少,就是没见过这样疯癫的。他这一口,就灌了半枝威士忌。这酒鬼慢悠悠地睁开眼,酒使他一双清澈的浅蓝眼睛浮泛餍足的贪欲,色泽变得浓浊,好似一池被搅乱的春水。
这样一双蓝眼睛,却配上东方人的轮廓,不若那些西方汉子般粗糙,应是显得野性俊挺,唯独是一双玻璃似的蓝眼睛赋予他整体冷冽的气质,这样的人,冬瓜只识过一个。
「是你吗?」冬瓜失神地问,华先生一副高大的身体倒下来,伏在红木制的吧台,半张脸埋在胳臂後,独是扬起一双眼睛,见了冬瓜的脸,他笑眯了眼,眼尾一梳沧桑倦懒的细纹才出卖了他的年纪。
「呵,你变了,胖了……」华先生以脸偎着自己的手,胡渣为他的手带来刺刺的触感,似乎使他觉得新鲜好玩,磨得愈发快速,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或者说是一只本身拥有高贵血统,却不知怎的流浪於民间的落泊贵族猫。
「你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吗?」
「当然知……」华先生又撑起身体,即使不修边幅,他依旧是英俊的,一进来便有不少人盯着他,有一号、有零号,也有不在意零号一号之分的。华先生以左手的食指往空气前指:「Day……」他又以另一手的食指在前方划了个圆:「然後Night……Bar。日日夜夜,日,然後变了夜……」
「这是间基Bar。」冬瓜忍不住捉着华先生那犹在乱舞的大手,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大男生过来,拉着华先生的手腕,轻佻地看了冬瓜一眼。冬瓜说:「这人不行,他是直的……」
「直人又怎会进这吧呢?是直是孪,一试便知龙与凤。」轻狂的男生凑上华先生的脸,吸着他因酒液而润泽的薄唇,华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半闭着眼,抱着男生的颈肩,男生把他顺势压到吧台,华先生便枕着坚硬的木台,胸口急促起伏地接受男生的热吻,那架势不似新手,连惯於下酒吧觅食的人也看得脸红心跳,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