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是有人向我们告密的，错不了的。」
「告密的人很可靠。」
「没错没错，耐心一点，一定要捉到回来。」
「在哪里？天太黑了，甚麽看不见。」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捉到回去。」
「应该走不掉了，别太担心，不过时间已经无多，要快。」
「啊──就是了，那边那边，玫瑰花丛好像在动。」
「对，好像在动。」
「幸好，还没逃走掉，我们要捉回去，快快快快。」
「知道了，赶紧跑去就是。」
「别再只是在呆着说，要快。」
「若不是的话，我们全村可会被灭的。」
「快快快，不管甚麽，都要捉回去，捉回去再算。」
黑漆漆的，在十指看不见的树林里，就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听见了不同的人在说话，而他们的对话却很恐怖。
很怕！我真的很怕，虽然我不知道原因，然而我却隐约知道他们口中说的，就是我。
要捉拿的是我，要抓回去的是我。
为甚麽，为甚麽要找我回去？他们的村子与我有甚麽关联？我会灭了他们的村子吗？我是怎麽样呢？我做了甚麽吗？
我……
思绪纷乱，慌乱不堪，快步的移前了几步，找到了一棵大树作掩护，隐身在树後。
我喘着气，手心全冒着汗。
别怕！有我在。
又是潜意识，但是我仍是十分害怕，那把声音，完全安抚不了我慌乱不安的心。
你是谁？你为甚麽要这麽的鬼鬼祟祟？你出来，你快出来。
不用说话只是用意念用心声，希望那个不知躲在何方的人出现。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否认，我连自己也分不清所在何方所为何事，我怎能知道！
「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曾承认。」
「要我承认甚麽？我不要，我不要再这样。」
一阵子的寂静，不管是在後头刚刚追在着的人，还是那把意识，全都再没有任何动静。
很静，很静，静得我以为一切都结束。
结束了，很好。
滴答！
是雨，下雨了，一颗接一颗的水珠在天空而下。
由小变大，由疏变密，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很吵，那雨声。
Four或忘
9.
长假期结束，学校正常上课。
「汐悠，怎麽又不等我一起回去？」常常，也是这个情况，木树在後头穷追着前头的汐悠。
「是传言。」汐悠没有忘记木树曾说过的那个消失传言，虽然她觉得完全没有可能是真实，可是她知道木树挂心的就是这一项。
「但，传言越来越烈了，由不得我担心的。我护送你回家可好？」木树厚脸皮似的凑过来，看到了汐悠手中拿着书本。
「小王子？是童话书来的吧！」木树看到了封面，书封上是一个金发男童，站在一个星球上，星球上只有一朵玫瑰花，玫瑰花是被一个玻璃罩罩着。
汐悠没有回应，反之说着：「吃冰吗？」
「今天你想吃冰？」前几天，他带她去新开的冰店，但是最终还没有成功吃冰点，反而吃了一碗热甜汤，虽然那碗甜汤也好吃。
汐悠同样没有回答木树，只是往那间冰店的方向一直走。
「汐悠，等等我，你别走得那麽快。」木树加紧步伐，走快了二步，汐悠很少会走得这麽快，常常她都是漫不经心的走着路，偶尔即使面对面的熟人经过，她都可以完全不知，完全不觉，所以很多同学也都以为她个性很冰冷很不可一世。
然而，他知道汐悠不是，她只是少了人际关系这条脑筋，比他还要迟钝。
对，她虽然对所有事物都像有特别的强的感敏度，可是对於人与人之间，她可是完全不懂。
不懂应对，不懂世事，不懂世情，所以才以不回应、不关心、不爱听、不注视来应对。
「喵──」在汐悠脚下，走来了一头猫咪，猫咪蹭着她的脚踝。
「豆豆！」汐悠惊呼，牠怎麽会跑来。她蹲下，把猫儿抱起，猫儿自然的躲在汐悠怀里，还伸懒腰，打呵欠。
「牠牠牠……牠怎麽会跑来学校门？」木树诧异得连连怪叫。豆豆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打了个呵欠，完全漠视木树，像是嘲讽他大惊小怪的意思。
「豆豆，你在担心我吗？」汐悠用着只有自己及豆豆听到的声量说道。
「喵──」豆豆的回应是用自己的脸蹭着汐悠的胸口。
「喂喂，你这只好色猫！」木树装模作样的吓着豆豆。同样，豆豆没有理会他，喵一下也觉得浪费，完全觉得他很幼稚。
幼稚，幼稚的男生！
汐悠只顾着一下又一下抚着豆豆，当木树透明似的，由得他一边走一边自说自话，一句也没有答腔。
「真的，这不是传言，而是事实。」木树终於把话说完，而刚好这时候，他们到了冰店。
汐悠拉着自顾着叽哩呱啦的木树走进店里，服务生招呼他们坐到最角落里的桌子。
「汐悠，你们班里没有人这麽说过，又有人消失了吗？」
「谁？」汐悠拿起了餐牌，今次她感到，连餐牌也是冰的，同样是冷得可以，但是坐在身旁的木树竟用手当扇般搧风，可见他半点也感觉不到这儿特别沁冷。
「嘘，这个其实还不是太肯定，但已经有人在说了。」
汐悠扬眉，对於木树这个又想告诉她，又故作神秘不太肯定的态度有点不满。
不满，为甚麽不满，她一向对於所有事都不是不理的吗？然而就在木树预备说出谁消失了的刹那，竟发现自己很想知道。
对，她想知道，好奇心居然被挑起了。
「汐悠，我说了後，你不要惊讶。」点好了他和汐悠要的冰点，木树在汐悠瞪着他的情况下，急急再继续说下去：「是高跟鞋女人。」
汐悠再瞪着木树，显然不满意木树的答案。木树吞了吞口水，勾勾手指，意思意思的要汐悠再靠近，在她的耳边轻说。
「汐悠，这会是真的吗？」有点胆怯的，木树把知道的详情告诉了汐悠後，自己却嚅嚅嗫嗫地问着。
汐悠沉思，不像以往般立时否认。
沉思间，他们点的棉花冰来了，放在桌上成了二座大大的冰山。
牛奶抹茶冰与香草西瓜冰，红红绿绿的，在初夏时最爱欢迎。
「喵──」本是半睡着的豆豆，冰点放在他们面前时，突然睁大了眼睛，猫瞳放大了似的，慢慢地踱步在桌上，围着这二坐小小的冰山绕圈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小妹妹，你的猫儿很可爱。」和他们说话的，是一个像吉卜赛女郎似的女子，穿着天蓝色的紥染及地长裙，颈上挂了好几串珠链，每一步，就像踏着浪花似的趋近他们。
「牠叫豆豆。」木树高兴地介绍着，满是好奇地张望着吉卜赛女子，怱略了沉下脸的汐悠。汐悠下意识地抱紧豆豆，不让牠太接近吉卜赛女子，但是那女人，像是没收到汐悠拒絶的暗示，还要一直的向汐悠那边移近。
那女子带着无限妩媚的笑着，拍了拍手，豆豆竟然跳出汐悠的怀抱，蹲在桌面上，聚精会神地瞪着吉卜赛女子，满是戒备。
「幸会，第一次见吧！」她说，对像不是木树，也不是汐悠，而是猫儿豆豆。
「喵！」很短的一声猫叫，像是不会输她似的打着招呼。
「很有趣，是不？」今次，她说话的对像是汐悠，把脸凑近她。
汐悠并没有後退也没有惊慌，仍倔强地面对越来越近的她，说道：「有趣的，可只是你。我一点也不觉得。」汐悠拿着银匙，当她透明似的，自顾自低着头慢慢地吃着冰点。
抹茶、牛奶，都出奇地配合，然而那冰……
是暖的吗？为甚麽会是暖的？可是她坐在这冰店，摸着的一事一物，都是异常寒冷。
「好好吃！」木树也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地吃着：「啊，很冰哦！」吃完二口，就发现木树牙关打起颤来。
「好吃就吃多点吧！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个我请客。」话毕，吉卜赛女子从座位站起来，不经意地抚了一下草木皆兵的豆豆，「别大惊小怪，小事一宗罢了。」以很轻很轻的声音喃喃自言道。
「你……」汐悠叫住了她。
「还有事？噢，是了，差点忘记──」吉卜赛女子站住，转过身，像是忘了一点东西要对汐悠说的：「你好，我叫拎柔，汐悠小妹妹，终於第一次见到你。」笑靥如花，和譪可亲的对着汐悠介绍自己。
汐悠霎时间呆了反应不过来，眼睛眨呀眨的，一下再一下，回过神来时，那如吉卜赛的女子已经慢慢地远离，离开汐悠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