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有被阉危机的黑狼悄悄回去小屋时,睡了数年依旧嫌不够的烛龙已经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一团,背对着门窝在床上睡了,泛着湿润光泽的红发顺着床缘散落,显然某人洗沐後连将头发擦乾也不想,就冷得恨不得将自己裹成球冬眠去。
黑狼不愿吵醒他,只是却也忍不住担心对方是否会再次一觉不醒,在床边犹豫了一会,最终张嘴吐出一团又圆又大的橙亮火球缓缓悬浮於半空中,好用以烘乾烛龙那一头长发後,这才趴在老位置望着床上的人。
一如过去三年,他总心想:会醒的,只要再等等,总会等到他的小龙醒来。所幸隔日早晨烛龙便悠悠转醒,留意到大狼就待在床边时甚至还想伸手摸摸,只是他的偷袭没成功───黑狼早就醒了在等他。
烛龙面上微微一冷,内心却着实不悦,昨夜他原本没睡意,只是冷个半死,毛毯又迟迟不归,只得拿棉被裹了了事,但直到他不知不觉睡去,这家伙竟然都没回来,真不晓得把以前教他的东西都扔哪去了!
接过没毛毯自觉的大狼叼来的鞋穿上後,烛龙一言不发地就走到外面去洗潄,期间除了又差点磕到墙、被黑狼及时扯住外,也同样差点直接走进河里,这让原以为他昨晚只是因为刚醒来才表现失常的黑狼心惊不已,连忙就去找了一根长短粗细适中的木棍要给他导盲。
烛龙摸摸大狼叼来的东西,没一会便猜到这木棍的用处,随手一扔就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有你吗?」
听到意外的答覆,黑狼顿时心里美得不行,摇摇尾巴就主动将那根木棍扔远点,免得待会害烛龙绊倒。
「你有看见我的琴吗?」烛龙接着问。
「嗷。」
烛龙蹙眉,看来他的琴应是留在船上,得去港口找了,只是就不确定会是在东域抑或是西域的港口。
但在之前,还得先去一个地方,幸亏那处有他的血镇封,这时才能感应得到实际位置,再以这之间的距离判断出自己目前的所在地正是东域。
至於他流逝的灵力,他倒是不怎麽担忧,一旦回到西域,那身力量自然就会恢复如初,反之,在西域以外的地方,即使他再怎麽心急也是无用之功。
毕竟没有需要收拾的行囊,烛龙抚了下衣袍,就叮嘱道:「我得去个地方,之後便会直接回委羽之山,你可别跟丢了。」
闻言,黑狼反应极快地就冲回小屋里将装满银两的小包裹叼出来,递给烛龙後,这才嗷嗷两声表示自己随时能一起出发。
烛龙不禁莞薾,其实没了力量,他身为龙的本质依旧不会变,用不着和凡人一样需要银两去买米买粮,只要凭着天地灵气就能维持生命,否则也不可能一睡数年身体仍半点影响都没有,想当初,他偶尔贪睡一会,人间就几世流转也是曾有过的事,而後来发现小狼『一夕之间』变成大狼时才能那麽快就接受。
不过用不用得着一回事,好奇大狼究竟是如何弄来这些银两的又是另一回事,说不是抢的、捡的,那一只狼又有什麽办法赚钱?就算是捡了什麽值钱物去卖,也得有人会正经八百地跟狼做生意才行。
好歹是大狼上贡的,烛龙最後仍将那小包裹收了起来,只是在收起的当下却莫名有种自己被包养的错觉……他面色一僵,接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黑狼则满足地跟在他身後,其实对他而言,将赚来的钱上缴给烛龙,与其说是包养还不如说是给媳妇贴补家用───他立志要当会养家疼小龙的好狼!
烛龙平日少出门,走远路对他是一件苦差事,就算用飞的他也嫌累,若不是他家大狼反常老避着他,他肯定直接变小龙让对方背着走。至於为何不变回大龙…这不正是因为身在异乡,所以只能节省力量消耗了吗?
但最先对步行投降的倒不是烛龙,而是黑狼,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忍受不了每个人都盯着烛龙看!
虽说有他跟在旁边,土匪流氓登徒子绝不敢接近烛龙半步,可挡不住那些视线时不时便飘来一大把,苍蝇似的拍都拍不完!
他恨不得引着烛龙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无奈此次的方向决定权全在烛龙手中,一路向南走的途中总难免会穿越一些村落城镇,於是在忍无可忍之下,某日他便想将烛龙拉去租辆马车,但牛驴马哪种不怕狼和龙的味道?千挑万选,才总算买了头在他们面前也能老神在在的老马来拉车。
老马走得慢,但既然都慢了好几年了,烛龙也不差这点时间,何况老马不像年轻的马躁进,只要给个方向就能悠悠闲闲地拖着马车走,该弯的该闪的牠自个儿都晓得,除了得常休息喘口气外,倒是替烛龙省下不少功夫。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一个多月,始终跟在马车旁边走的黑狼最先发现越往南走,沿途的虫子越多,起初只是些飞蝇蚊虫,他也不怎麽在意,顶多在快飞进马车里骚扰烛龙前就一口火烧掉,但後来就时时可见毒蠍毒蛇窜过路面,让黑狼不得不离开马车走在前头开道。
蛇虫出现之频繁,连一直窝在马车里的烛龙都发觉了不对劲。
从这些毒物体内里,他能隐约感觉到相柳的力量,但此时出现在这里却显得十分怪异…烛龙暗自思索着,相柳是数千年前和他们并称四时之龙的存在,位处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北域,可早已被应龙视为凶兽灭掉了不是?
就在烛龙猜测着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原因时,车外突然一阵骚动及传来马匹的悲鸣声,他正想掀开布帘探知情形,黑狼却冷不防迎面扑来将他压倒在马车内,他尚未回过神,压在身上的狼就已忽然浑身冒出熊熊火焰,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飞虫振翅的惊天声响。
外头,蝗虫正大批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