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特殊傳說˙利冰漾˙第一部&第二部 — 三個人的三種意義(II)26~30

【26】

这个日期若是没有米可蕥,褚冥漾或许还不会注意到。

还有一个半月,他忽然有点期待,因为他还没有过过这种节日的经验,这种感觉究竟是什麽呢,他不太明白。

但是,他却知道,学长们病倒了

说「病倒」也不正确,因为所有前往绿色山脉的人员,除了那位妖师之外,毫无例外的持续昏迷、高烧、体温冷热不定等各种奇怪的状况──来自医疗班一百二十年经历的某位人员如是阐述。

×××

「真的?辅长,不会有事吧?」

「唉,褚同学,这是没见过的病例,虽然目前还在分析中,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死不了啦。」

微光中,他听到一点细细碎碎的声音。

「嗯……」

正在说话的人声忽然停止,接着那声音凑近,有些试探性的出声:「学长?」

那声「学长」让他微微回过神,「水……」

直到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异常沙哑。

「好啦,你照顾他,我很忙,先走啦,有事再叫人。」

「我知道啦。」

水。

冷冷的感觉,头还一阵晕眩。

……

「学长……呃,阿利,还要吗?」

「漾漾?」

看清眼前的人之後,反射性问:「这里是哪里?」

小情人松了口气,一边伸手碰触他的额头测体温一边回答:「医疗班本部的病房,辅长说,这一个区域已经全面用来安置这次任务的所有相关人员了。」

说完,褚冥漾才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幸好没有真的很严重。」

阿斯利安脑袋还有些无法思考,抬眼看着他,慢慢说:「让你担心了,褚。」

「那个……」

小情人握住了他一只单手,「你……详细情况等好起来之後再说好吗?」

阿斯利安注意到褚冥漾脸上的表情,有些虚弱却温柔地问:「怎麽了?」

闻言,对方答得很快:「没有,只是,你哥和王子殿下非常担心你,说是怕你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还有……昨天。」

褚冥漾顿了顿,最後用一种有点古怪表情说:「他们差点拆了医疗班的病房。」

……?

阿斯利安还想再问,褚冥漾却已经有些焦急地抢话:「总之,你绝对不可以乱跑,不然我就死定了!」

说出口之後,小情人脸上立刻红了起来,阿斯利安只有苦笑,他现在也只有眼珠子跟脖子能动而已,这样的情况之下,漾漾到底是凭哪一点判断他会跑呢?

这麽一想,阿斯利安的脑袋倒是比较清醒了。

他苦笑着说:「你没事,太好了。」

「不,这是……」

褚冥漾语气一顿,「学长,你还没答应我,不可以乱跑!」

居然被听出来了?

「我现在也动不了,跑不掉的。」

阿斯利安看着小情人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下来,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倒是其他人呢?」

褚冥漾帮着将他扶着卧坐,才说:「九澜学长没事,和我们一起的其他人还没醒。」

阿斯利安看了他一眼:「冰炎呢?」

「不知道,我还没见到他。」

褚冥漾这句话一说出口,也发现自己说得不太对,连忙补充:「他在动手术,只有手术人员知道冰炎的状况。」

「原来如此。」

阿斯利安动了动手指,真的是完全无力状态,只好苦笑着说:「漾漾,再给我一些水好吗?」

「好。」

阿斯利安倒是不介意被人喂,不过那麽亲密的距离还是让小情人脸上有些不自在,半晌,小情人好像有点忍不住了,开口问:「阿利,你不问我怎麽没事吗?」

阿斯利安笑了起来,若不是全身无力,他或许会伸手抱抱对方。

他哑声说:「想啊,不过我不想错过漾漾喂我喝水的机会罗。」

「阿利!」

笑够了之後,阿斯利安才正色问:「这里是号称医疗班最坚固的『牢房』吧,你怎麽进来的?」

褚冥漾随口回答:「喔,我拿着我姊的紫袍证明进来的……学长住过这里?」

原来如此,上次是拿着他的紫袍跟千冬岁的红袍证明进去探望巡司,这次换成拿着巡司的证明进来探望他吗?

对於褚冥漾的话语,阿斯利安不自觉点头:「有啊,上次休狄任务途中跟几个兽人打了起来,我只好去阻止他,不过因为对方十分凶残……」

他说到一半发觉自己说溜嘴了,因此住口,就见到小情人非常了解的开口问:「所以,那次你跟王子殿下就一起逃狱了?」

逃「狱」?

「这个嘛,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褚冥漾翻了个白眼,摆明是不信,「阿利,你不可以跑喔,你要是跑了越见会把我姊的袍级证明扣下来,到时候我就会被修理的。」

阿斯利安偏头问:「这样应该不足以满足扣留袍级证明的条件吧,要扣留的话……」

褚冥漾打断他的话,有些无奈地说:「上次我姊伤还没好就跑了,所以越见说你如果你跑了,他就要我好看,就是这样。」

他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越见说,只要紫袍以上的人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他调出了以往你逃狱的纪录,说你二十三次的住院纪录没有一项是乖乖待着的,所以不可以相信你,如果你再跑的话,为了能够全面地蒐集有关於绿色山脉的数据资料,他可能会以这样的理由申请黑袍缉拿你这个犯人……呃,我是说,病人。」或说是所有的病人……

这句话褚冥漾没有说出口。

「……」

这次,阿斯利安是真正的哭笑不得了。

「漾漾,你看我现在这个连动都动不了的样子,怎麽跑的掉?」

但,小情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我才不信。」

然後就低头,双手还握着他的手。

阿斯利安眨了眨眼,勉强回握了褚冥漾的手,才关切的低声问:「我看的出来你有话想说,漾漾,怎麽了?」

小情人的脸颊红了起来,他慢慢开口:「我算过了,如果照越见说的,阿利你都不逃跑的话,那麽就可以申请提早出院……还有冰炎,我问过辅长,他说学长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所以身体还没完全痊癒,只是需要调整,没有什麽大碍,而且依冰炎的个性,也不可能乖乖住院,他大概不会住院那麽久。」

阿斯利安听完这段话,不仅没有理解,反而疑惑更多了。

「……所以呢?」

「就是……也就是说,所以……」

褚冥漾踌躇的半晌,才声如蚊蚋的开口:「我想,七夕快到了……想、想一起过……」

阿斯利安还是第一次看见褚冥漾那种有些期待又不安的表情,「七夕……?」

但是他还真的不知道什麽是「七夕」。

「那个、那个是……原、原世界的……」

阿斯利安没有说话,修养非常好的等着褚冥漾的话。

「的……情人节啦。」

「……」

过了一会儿,褚冥漾抬头,阿斯利安定定的看着他。

……怎麽办?阿利会不会是没有听清楚?

褚冥漾有些慌乱地看向地板。

「好啊。」

没想到那温润的声音说了这麽一句。

褚冥漾抬头,只见阿斯利安微微一笑,覆住他的手,微微倾身吻了吻他,低低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笑意:「那这次为了漾漾,我就只好乖乖地当一个安分的『犯人』罗。」

褚冥漾眨眨眼,抬头,不是在意自己被袭击般吻了,却是问:「你可以自己动?」

阿斯利安回复原来卧坐的姿势,苦笑着说:「当然不是这样……等你学的东西比现在更多时就会明白了。」

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只不过现在还是商业机密。」

「……」

褚冥漾看了时间,既然不急,他也就放松下来,甚至有些好奇地问阿斯利安:「阿利,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有吗?」

阿斯利安伸手捏了捏褚冥漾的脸颊,笑着稀松平常的说:「虽然是因为动手术的缘故你先来照顾我,不过比冰炎早更早听见你的请求,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领先了喔。」

「才没有这种事……」

褚冥漾偏了偏头,说到一半的话停止,那种表情感觉就是不知道该说什麽的表情。

「不如你去问问冰炎的情况好吗?其实我也很在意。」

阿斯利安开口说。

褚冥漾点点头起身,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伸出双手搂住阿斯利安的脖子,主动亲吻他,而後才低声呢喃般说:「那个……阿利,我喜欢你跟冰炎,什麽样子都喜欢,所以……」

他还未及说完,阿斯利安已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淡淡:「夏碎跟你说的?还是你去问他的?」

褚冥漾身体却是一僵,最後他直直地看着阿斯利安,眼神纯粹而乾净。

──「我怕。」

【27】

「夏碎学长没说什麽,」

褚冥漾抿抿唇说:「只是我想着,你是不是跟夏碎学长一样,不喜欢我来照顾你。」

「没有这种事喔。」

阿斯利安轻松地笑着:「那种事我才不在意,这次是你想太多了,漾漾。」

<fontface=标楷体>因为我并不烦恼。</font>

「真的?」

如果是冰炎的话,漾漾肯定就不会再问了吧。

为什麽呢,他说的话,漾漾总是再三会确认。

唯有这点,阿斯利安总是会吃味。

×××

他可以在阿斯利安还没醒的状况下帮忙照顾,却不可能照搬去看顾冰炎。

依稀是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没见过的蓝袍打开了门,另一旁站着辅长,冰炎卧在床上,转过来看着他的那双红眼十分平静:「没关系,你进来吧。」

褚冥漾看了四周一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已经没事了。」

那位蓝袍随手拿起一份纪录资料,拍拍褚冥漾肩膀,然後就一边说着告辞的话一边把那只……那个辅长给拖出去了。

褚冥漾看了一会儿辅长哀号的背影,才走进房里,顺手带上门:「学长,没事了?」

「本来就没事,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

冰炎没好气说,褚冥漾则自动自发拉了张椅子坐下。

见褚冥漾好像没有主动要说话的意思,冰炎思索了一下问:「看过阿利了?」

……看来冰炎确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很清楚别人的。

或许只是单纯从辅长那里打听了而已?

「看过了。」

褚冥漾顿了顿,随即沉默下来。

冰炎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冷冷说:「褚,我现在很累,有话直说。」

果然是冰炎的风格,一点也不废话。

「没有,只是……」

想了一下才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忘记了。」

褚冥漾这麽说时,习惯性的凑近冰炎身边,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情人低语。

「那大概也不重要,不用想。」

冰炎淡淡说,从一旁拿了本书递过去问:「你在这里会很无聊,这是刚刚提尔拿来的,要看吗?」

好像很难懂。

这麽一问,褚冥漾倒是想起来了:「对了,学长!」

冰炎也吓了一跳:「嗯?」

不过褚冥漾喊是喊得很大声,真的要问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麽说,只好又回到原点:「学长……冰炎,你应该不会身体还没好说走就走吧?」

从原本「学长」改叫「冰炎」,再加上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冰炎随手将书放到一边,「怎麽了?」

「嗯……因为再过几天就是七夕……想一起过。」

冰炎听了皱起眉头,这个举动却让褚冥漾误会了,他慌慌张张的解释:「我问过越见,他说如果阿利不会逃房的话,应该可以顺利出院……还有、还有辅长说冰炎你的伤势没有很严重、而且你也……不喜欢一直待在医疗班……所以那个……」

「褚。」

冰炎打断他,缓了缓语气说:「我以前有听说过,据说『七夕』是原世界的魂魄回娘家的日子?」

这麽说也是有些道理,但是为什麽听起来怪怪的?

「……不是,你说的是农历七月。」

褚冥漾呐呐的说道,又看了冰炎一眼,才说:「那个我说的……是农历的情人节啦……」

他的语气带了一点抱怨,还有一些无奈,冰炎心里好笑,带点好奇的语气问:「褚,你之前对节日都没什麽兴趣,为什麽突然想过节?」

「嗯,咦?因为……」

褚冥漾脸色红了起来,冰炎光是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个问题阿斯利安肯定也问过,褚冥漾深吸了一口气,才非常小声地说:「因为米可蕥那样说,我很在意啊。」

──情人没有过情人节怎麽可以!喵喵就算没有男朋友也会过情人节喔!

──漾漾,你太迟钝啦!这样学长们会难过的~说不定他们一直在等你主动耶!

「……褚,你靠过来一点。」

冰炎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这麽说,他的眼神及动作有着某种暗示,褚冥漾脸色微红,身体却自然无比的靠了过去,他伸手抱住冰炎,任由冰炎在他唇上、脸颊、额头及颈部缓缓吻着……「嗯……唔……冰炎……」

不过在此同时,站在门外的提尔可就一脸伤脑筋了。

「真伤脑筋啊,这样我要怎麽进去?」

旁边是穿着蓝袍的米可蕥,手上抱着一个公文袋,一边说「不准偷看漾漾跟学长亲热」一边把人给拉走。

冰炎不经意的微微一笑,放开了人,温声:「那,你想怎麽过?褚?」

褚冥漾这时才从刚刚那甜蜜的吻中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还没想到。」

「……」

冰炎眼神淡淡的闪过一点流光,才沉声开口:「褚,我问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冰炎?」

冰炎淡淡开口,直接问起了其他事情:「听说,把夏碎、西瑞、戴洛跟休狄赶走的人是你?」

「……我没有赶走夏碎学长,是千冬岁拉走他的,我也没有赶走西瑞,九澜学长把他打成重伤,就直接移送到医疗班分部住院了。」

褚冥漾有些尴尬的说。

这些人果然是鬼,消息这麽灵通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了,这几天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学院上课吧,不需要常常过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

褚冥漾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再说详细些,但冰炎点点头,完全不多问。

褚冥漾一秒抬眼看他:「你相信了?」

冰炎一副理所当然地反问:「要不然呢?」

什麽要不然呢?你不觉得你应该再问点其他的事情之类的吗?

冰炎说完,看见褚冥漾的表情,平时如果阿斯利安在的话,他根本不会需要废话这麽多,但是现在偏偏阿斯利安不在,他只能开始扮演平时阿斯利安会做的事情:解释。

看着褚冥漾愕然的脸,冰炎只有说:「褚,我相信你没有那麽无聊,而且你不会对我说谎,这就够了,听懂的话就别摆出那种笨蛋脸。」

笨、笨蛋脸……等等,那哪是解释啊!说是威胁还差不多。

「那,不会太麻烦吗?我觉得那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冰炎淡淡开口,神色微冷:「如果在学院,倒是很容易。」

顿了顿,语气也冷冷地说:「避免节外生枝,还是要处理的。」

褚冥漾很聪明的不问了,转身去想帮冰炎倒水,「冰炎,你要不要喝水?」

「……好。」

冰炎又恢复平时的神色,只有眼底的眸子闪着深邃的光点。

【28】

「月见,这些草药是放在这个柜子吗?」

「没错,上面有做记号的就摆在隔壁柜右边数来第三个抽屉。」

「好。」

一番整理之後,总算告一段落,月见熟练地拿出茶壶泡起饮料来:「辛苦了,褚同学,我听说你已经不需要再复检,其实不用待在这里也可以的。」

他说着,将饮料递给对方。

「学长们也是这麽说。」

褚冥漾露出苦笑,「那个,我想问一下,我姊姊,不是,我是说,之前受伤的那位巡司,她的身体怎麽样?」

月见看了他一眼,将一个放了点心的盘子放到桌上,又拉了张椅子,说不出那是什麽表情,他笑着用着一种十分有趣的语气说:「是那位又跑掉的巡司吗?我记得弟弟追杀了两天两夜,最後因为怕黑袍跟紫袍也跑掉,所以才回来了,这件事按惯例已经上报给公会了。」

「是哦……」

褚冥漾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月见笑着喝了一口茶,才说:「啊,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按照我对巡司的了解,她虽然很乱来,不过跟黑袍比起来只是小菜一碟,更何况修缮费已经有人支付,这笔帐怎麽样都不会算到你头上的。」

不,我并没有感到比较放心。

褚冥漾觉得如果现在有面镜子,那他脸上大概有三条黑线。

「对了,褚同学,你等一下可以帮我把刚刚那份资料拿去给弟弟吗?我想他可能会需要。」

月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对了,米可蕥帮你申请了临时人员,作为你暂时待在这里的临时身分,这件事你知道吗?」

「咦?我不知道!喵喵没有跟我说。」

褚冥漾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哩,沉浸在那种美食的滋味中一会儿才问:「请问,为什麽需要申请?」

月见微微一笑,「这个嘛,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对於这次绿色山脉的应对之策,大多数人都认为不该让你涉险,申请临时人员,主要还是跟这次的回报有关。」

「是喔……」

褚冥漾一愣,半晌後像是想起什麽,好一会儿只是喝着茶。

不仅褚冥玥一字不提,阿斯利安当初也没有说这件事,後来冰炎也没有。

「也许由我来说并不合适,不过你的朋友们确实相当袒护你喔。」

月见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盒药膏,平静地说:「关於这次的报告,听说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妖师,跟弟弟治疗时告诉我的发现有所出入……先不管公会,我认为这件事有必要让你知道。」

褚冥漾的表情却不紧张,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点点头:「不要紧,我都了解的,谢谢你,月见……不过你跟我说好吗?这样我就知道了喔?」

月见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没事,我告诉弟弟了,况且自从两位黑袍及同行的紫袍们清醒後,公会就算有什麽意见也抓不到把柄,何况令姊是巡司,於公於私都毋须烦恼。」

对喔,而且他还是琳妮娜西雅的的得力助手。

「……」

似乎看出褚冥漾的表情,月见淡淡地开口:「褚同学今天笑容比较多喔,这样很好,要常常笑,保持好心情才是。」

「是,让您担心了。」

褚冥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常常过来打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月见一笑:「不要紧,你也帮了我很多忙,你有什麽需要帮忙的都尽管开口,我能帮的都会帮忙。」

「好,那我走了。」

褚冥漾拿过公文袋,告辞了一声,顺手带上门。

月见慢慢地,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转过身一边收清理桌面,一面若无其事地说:「黑袍从刚才就一直躲在那里是想做什麽呢?」

以冰炎的程度,不被褚冥漾发现是很容易的,但显然没有骗过经验老到的月见。

「打扰了。」

冰炎很有礼貌地低头敬礼,月见笑笑地指着刚刚褚冥漾坐过的位置:「我正好没事,请坐,我泡了红茶。」

不管月见那句话有多少成分是瞎扯淡,冰炎仍旧依言坐了下来,就听得月见像是不经意开口:「辅长昨天提过黑袍突然肯配合用药了,现在差不多也快过去了。」

他笑着说:「褚同学送完资料後,或许也会过去喔。」

冰炎认真的说:「他不会,他会去阿利那里。」

这句话让月见稍稍收起了一点笑容,他坐了下来,一边用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倒红茶,一边说:「黑袍今日与平时不同……若有什麽帮得上忙的,我很乐意。」

「谢谢……」

冰炎接过陶瓷杯子,隔了几秒钟开口:「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没想到,月见见怪不怪,偏了偏头,淡定而从容地微微一笑,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十几天前……褚同学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知道这时的冰炎肯定听得十分专心,他也不刻意去注意冰炎的表情,继续说:「『是不是回学院去比较好?』,褚同学当时就是这麽问的。」

冰炎一怔。

月见停了一下,缓缓道:「理由是,他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格,嗯……其实还说了不少话,总之我说,只要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就行了。」

放下杯子,似乎没有再续杯的意愿:「找我的原因十分简单,因为我也是内定参与手术的其中一人。」

其实还有一些话是没有完全说明白的,但他肯定冰炎会懂得言下之意。

月见笑了笑,「再告诉您一件事,褚同学似乎已经知道他背上的伤是绿色山脉相关旁支派出的暗杀者所为,在我这里时,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我想,这应该是您目前最想知道的事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冰炎迟疑了一下,开口问:「冒昧请问,阿利他知道吗?」

「关於这个,我不清楚。」

月见再度倒了杯红茶,「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又或者等一下他就会知道了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感谢您,我该告辞了,」

冰炎站起身来,欲走时身後传来月见的声音:「黑袍。」

他一个停顿,月见依旧淡淡的、从容的说:「情人之间是没有绝对的,这一点还请务必牢记。」

「……主神在上,我会铭刻於心。」

月见只是像平时一样,带着一点点淡淡的笑容,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寻思着又要找时间去采药了。

【29】

「终於可以跟这种日子告别了。」

阿斯利安活动活动手腕,声音听起来迫不及待。

「……」

褚冥漾摺着阿斯利安的紫袍和一些衣服,看了他一眼才说:「当作放假不是很好吗?干嘛一定要到处跑。」

「漾漾你以前不会这麽说,是受了谁的影响吗?」

其实他比较想问的是听谁说了什麽。

褚冥漾把衣服塞进袋子里面,才抬头:「夏碎学长说你跟学长一样超级爱逞强,所以要说清楚才不会自己乱跑。」

阿斯利安原本只是说说,并没有期望褚冥漾会回答他,褚冥漾一说,他立刻抗议:「我哪有乱跑。」

「有啊,你被抬进来的时候你哥发了一顿脾气,说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去。」

褚冥漾想也不想就顶了这麽一句,然後不再出声,继续把一些东西塞进袋子里。

阿斯利安微微瞪大了双眼:「戴洛?」

除了他清醒的那一天外,十几天来,小情人绝口不提和任务相关的事情,他虽然听说了有其他人来过,但是因为越见禁止别人探病,所以他至今都处在啥都不知道的状态,提尔因为每次来都有越见盯着,所以更不可能乱说什麽「对伤患无益的话」。

褚冥漾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该怎麽说,大概是不知道该怎麽讲,他最後只是说:「我跟他保证你会没事,他才回去了。」其实月见当时在场也是原因之一。

「为什麽现在才跟我说?」

阿斯利安看着他,显然自家兄长发怒时的样子他不是没见过。

褚冥漾也看着他:「……我忘记了。」

顿了顿,他低下头,语气恢复到有些解释:「後来好几天你一直在发烧,出汗,还会说些奇怪的话,所以我就没讲了。」

「……」

是错觉吗?

他怎麽觉得今天的漾漾有点……强势?

看着褚冥漾的表情,阿斯利安好像可以想像得出,他再反驳的话对方就会搬出那二十几次「逃狱纪录」之类的话。

褚冥漾想了想,抬头说:「你……应该会回去吧?回家。」

阿斯利安开始有点头痛了,不给出答案,小情人似乎不会罢休的样子?

「会啊。」

「马上喔?」

「……会,我保证,不会乱跑,会乖乖回去,可以了吧?」

最後阿斯利安叹了口气,完全拿他没有办法的说。

可是褚冥漾今天不知道怎麽了,还是不肯放过阿斯利安,「真的?不骗人?」

阿斯利安无言了一下,伸过手去抱人,低沉着声音说:「都说不会了……你到底是听谁说了什麽啊,我以前也没有骗过你吧。」

声音低沉着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奈,阿斯利安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两人的胸口紧紧地贴在一起。

「没有阿,我只是……」

只是什麽?

阿斯利安等着褚冥漾说出下文,但是小情人却突然又闭口不说了,只是伸手回抱他,半晌後主动亲了亲他。

……但即使如此,阿斯利安仍旧满腹疑惑。

×××

「冰炎,你收拾好了吗?」

阿斯利安一进门就劈头问。

「差不多了。」

冰炎应了一句,转过来看见阿斯利安一脸阴沉,把原本想说的「好久不见」之类的开场白收回,疑惑问:「阿利,发生什麽事?褚呢?」

他说着,伸手过去贴在阿斯利安额头上,似乎想确定对方至少不是发少感冒之类的问题,阿斯利安一滞,对冰炎的动作还有点不习惯,然而冰炎绝对不会解释的。

阿斯利安收起了微微走神的心思,这麽近的距离下,他仍旧正色问:「先跟我说,漾漾这两天发生了什麽事。」

他的表情认真中还非常无奈,冰炎收回手:「褚这两天都在你那吧?怎麽问我。」

只见阿斯利安脸色一僵,抿紧了唇,什麽都没说。

见状,冰炎才真的疑惑起来,说:「褚昨天来我这里时,没特别提什麽,他怎麽了吗?」

他想,这应该是重点吧。

「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盯着我。」

阿斯利安黑着脸说:「但是越见口风很紧,我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

摆脱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这个瞪着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的人是褚冥漾就不同了,摆脱了人,褚冥漾不在他视线范围里的话他反而会有点担心,说来说去,都快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个M了。

冰炎也听出问题了,阿斯利安也不等他问,直接交代起来:「我叫漾漾帮我去拿个东西,我先过来帮你的忙。」

冰炎沉默了一下,并不去管对方是用什麽藉口,只是这时他才露出了「想起了什麽事」的表情说:「有几件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他手脚很快,转过去倒了杯茶递给阿斯利安,阿斯利安接过同时问:「什麽?」

冰炎看着阿斯利安,表情变得有点微妙,阿斯利安虽然被困扰着,智商可没下降,看着冰炎不知为何凑近他,他便也顺从地让冰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

冰炎微微偏过头,脸色淡淡的有些尴尬,显然……阿斯利安一点也不觉得漾漾没有特别说过什麽,因为在感情这方面,冰炎向来不是这麽快就能开窍的类型。

但如果在这时候开销他,那就什麽也不用问了,阿斯利安没等多久,几秒後冰炎便收敛心神开口。

「他把戴洛跟休狄王子赶出去的事,我听检查的人员说……褚好像还揍了休狄王子一拳。」

……什麽?

这个字眼让阿斯利安脑袋也停顿了一下,不过冰炎又继续说。

「还有,他知道他背上的刀伤是怎麽来的,如果我推测的没错,其他事情他应该已经从他姐姐那里知道了。」

冰炎双手环在胸前,说:「我是没听褚提起什麽,不过你很在意的话,倒是可以私下问问夏碎,看看他是不是跟褚说了什麽。」

他的语气摆明就是他啥也不知道……睁眼说瞎话!

阿斯利安摇摇头,乾脆坐在冰炎床上:「我得冷静一下。」

冰炎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问:「褚……还跟你说什麽?」

那语气让阿斯利安一楞,回答:「就是叫我不要乱跑,要回去一趟而已。」

他抬眼看着冰炎,终於察觉不对劲:「冰炎?」

不管是一开始的态度,还是刚刚的那个吻,以及那一连串的问题,都太奇怪了。

那不是冰炎平常的作风。

冰炎脸色微微一白,抬起手,挽起了袖子给他看:「我身上的术还没解除,跑不远。」

看见术式图样的阿斯利安瞬间再度沉默了,可见冰炎也是被医疗班认定为会乱跑的对象,八成是在还没醒的时候施术的,这家伙清醒时才没那麽乖(你有资格说别人吗!)……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问:「冰炎,你这里能对外联路吗?」

冰炎用着「你明知故问」的口吻没好气说:「当然不行,你想做什麽?」

阿斯利安看着他,出奇地没有笑容,就只是很单纯地看着,缓缓地接近他:

──「你想不到吗?」

【30】

冰炎当然想得到。

依旧是那副表情,奇异地带点微妙的思索,想了想,提议:「如果是这样,也不用找夏碎了,找一个人就好。」

阿斯利安立刻问:「谁?」

冰炎转过身,顺手把黑袍塞进袋子里:「月见,越见的哥哥。」

阿斯利安沉思着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为什麽?」

「我刚刚告诉你的事,他应该都知道。」

……真是好理由。

「冰炎,还有一件事。」

阿斯利安顿了顿,换了口吻。

病房中,依旧是简单的摆设,依旧是两个漂亮的人。

「嗯?」

他低头看去,阿斯利安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上去。

冰炎不自觉扶住对方的双肩,只一会儿阿斯利安便已离开……那表情相当微妙。

「你们在干嘛?」

才刚到就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褚冥漾顺手关起开一半的门,放下手里装着健康饮料的小袋子,上前去看了两人一眼。

阿斯利安与冰炎对看一眼,随即默契很好的同时伸过一只单手,一左一右亲了人一下,冰炎才低沉着有些笑意的声音说:「你现在知道了。」

「……」

你们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褚冥漾有些莫名其妙的摸着自己的脸颊,来回又看了两人一眼,决定不去深究,亲密的动作看多了,他也已经很习惯了。

「冰炎、阿利,刚刚在聊什麽吗?」

可以聊得这麽亲密。

「……」

阿斯利安看了他一眼,忽然间露出微笑,「在聊你喔。」

那个笑容有点不妙,褚冥漾眨了眨眼,但也没觉得有什麽不对,顺着冰炎拉他的手坐到了床上,正好卡在两人中间:「我有什麽好聊的?」

「有,怎麽没有。」

冰炎单手挽住他的侧颈,轻轻的将吻落在另一边的耳朵上。

对话还在继续。

「这个嘛……不告诉你。」

阿斯利安故作神秘地笑了,握住对方的手。

「嗯……冰炎,好痒。」

褚冥漾初时没特别在意冰炎的举动,这时转了过去,下意识地扭动颈部,他的耳朵微微泛红,似乎现在他才察觉这两人的不对劲。

但他没挣脱,就着姿势问:「你们怎麽了?」

语毕,来回看着两人。

阿斯利安笑容不变,伸出双手,从後面先是扶住肩膀,然後直接将人往下带,褚冥漾一声惊呼,嘴唇已经被阿斯利安堵住,下巴传来力道适中的手温……显然是阿斯利安的手,离唇後身子再往下落,就正好躺在人家大腿上,更加不妙的是,他很清楚这个角度看上去,还正好就是冰炎那张漂亮中性的脸。

虽然有一秒觉得这应该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这个世界,到底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阿斯利安用着很轻松的语气说:「这就要问你罗,我们怎麽会知道?」

冰炎挪动了一下身子,距离与他更近,看见他的表情,点点头。

「……是说,我怎麽会知道你们刚刚在说什麽?」

褚冥漾一头雾水,比起这两人与他的亲密动作,此刻他更在意的是他到底是在「什麽」的状况外。

褚冥漾伸出手,一手贴在自己额头上,一手贴在阿斯利安额头上:「没事吧?」

居然开始怀疑他发烧了……这个动作刚刚某个人才做过,阿斯利安露出苦笑。

冰炎挑眉,沉声:「刚刚那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褚……」

他说着凑近人,漂亮中性到无懈可击的那双血红色眼睛在他面前放大N倍:「你怎麽了?」

褚冥漾的表情变成了许久不见的惊恐……如果是单纯的惊吓也就算了,他现在比较担心要是没把事情交代清楚,等一下恐怕会被两个大魔王轮流扒皮、吃乾抹净。

但是,问题来了。

「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

淡淡的光点浮现,月见依旧整理着草药,一边也展开影像联络术法。

浮现出来的立体影像是提尔的脸孔。

这让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他记得提尔这时间应该是在冰炎殿下那里做最後的例行检查才对,莫不是发生了什麽事……

还没思考完,那个立体影像就用一种好像要世界末日的表情一脸求救的看着他出声了。

──月见,帮个忙,我跟你换班!你帮我去冰炎那边收尾!

看起来不像是出事了的样子啊。

月见慢悠悠地开口问:「……怎麽了?冰炎的话不是已经都没什麽问题了,上次的分析报告我看过了,也没什麽……」

──不是这个问题啊,是现在我不敢进去啊!月见,你是我好兄弟吧~帮帮我啦~~

那个立体影像开始撒娇了。

还是搞不清楚提尔到底是为什麽不敢进去,月见露出笑容:「我正好要去采药,这种程度的你应该也没什麽问题吧?」

他说着从一旁的便条纸叠最上方抽起了一张已经写满了项目的单子亮给提尔看。

那一秒,提尔的脸色一黑,然後又默了半晌。

──好啦,我带实习生去!行了吧!东西我放在冰炎门口,你自己来再拿,快点啊!

「好。」

到底会是什麽事呢,真令人好奇,看提尔一副要他进去简直是要他命的表情来看,实在很匪夷所思。

月见想归想,动作倒是非常快速,没多久便利用医疗班内部的移动管道来到了门口。

那两本资料跟一些表格等等的东西整齐地放在门口,最上面还留了一张便条纸,上面有提尔最自豪的涂鸦。

「嗯……我没有啊……啊嗯……那是……」

里头传来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声音。

月见将东西捡起来,偏头半晌,虽然黑袍应该已经发现门口有人了,但是那声音还在继续,真令人好奇啊。

他不像提尔有什麽顾虑,想归想,一直站在门外听更加奇怪,月见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之後,无比自然地打开门。

那神情自然的好像他什麽都没听到。

「打扰了。」

瞬间,房内有一秒钟的沉默。

最後还是月见开了口,他若无其事的环顾了一下室内,才带着笑容启唇。

「我负责今次的检查和表格填写,请问诸位还需要忙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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