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央与浅纱的戏开拍,与隼人和露安聚会的次数就少了,这晚露安照惯例到隼人工作的钢琴酒吧捧场,出发前她打开衣柜,将头巾取下,正顺手捞起桌上的墨镜和口罩,她停步,腼赧失笑,将这些物事都搁下。
不再需要了。浅纱不来了。
她在餐厅里刻意选最靠角落的第十一号桌,那里有暗色的帷幔遮光,台上的表演者视线不太会往这头望,她去了这麽久,隼人从来没发现她。而在桌椅间穿梭的侍者不同,不分远近每桌都得去招呼,靠得这麽近肯定能辨清她的脸,所以浅纱暂时在钢琴酒吧当侍者时,她得乔装改容以不被浅纱认出。
不过就是来听歌呀,来给自己的朋友捧场又有何不可,为何不能让人知道?每每扪心自问,却还是全副武装了才前去。
身在台上的隼人,就算只是弹琴,也散发出迷魅亮眼的神采,有天他将吟歌抚琴给上百万上千万个人听,她深深相信着这一天终会到来。她想起了浅纱,暗自在心里为浅纱加油打气,愿她也能发光发热。
几天後露安从电视台下了通告,与艺人们和工作人员吃宵夜,与露安一齐被戏称为『技安二人组』的季景坐在露安身旁,大口喝下季景新买的既瘦身又美白又能裹腹的多种水果精力汤。
「你平时在家再吃减肥餐啦,上通告还只吃这个你会昏倒。」
那塑身美白精力汤颜色黯淡卖相可疑,里头还飘着浑似呕吐物的流质块状物,露安面露恶心地看着它,越看越反胃。
「长得好像吞了菸灰、蚯蚓、蟑螂卵、保险套、猪粪,反刍後再吐出来的呕吐物。」猫舌头在旁打量。
露安瞪了猫舌头一眼,她都已经很忍耐不说出来了,这样听他一说,再看着这呕吐物,她更想吐了。
「懂什麽阿你这欧罗肥,这是塑身美白精力汤!你说的东西哪有一样是能吃的,看你这麽了解,所以你是吃过菸灰、蚯蚓、蟑螂卵、保险套、猪粪,反刍後吐出来的呕吐物罗?你吃你自己的呕吐物?」
露安手上的手摇饮料『珍天条珍珍三太子』越来越不对味了,珍珠粉条寒天混在一起的口感现在变得非常糟。
「所以这个呕吐物其实是玻尿酸、左旋卡尼丁、胶原蛋白、肉毒杆菌打在一起後,你喝下去再反刍後喝下去再反刍後喝下去,所提炼出来的精华罗?了不起了不起!」
「你等着看我把这些东西打在一起,喝下去再反刍後喝下去再反刍後从你鼻孔灌下去!」
一旁的化妆师难受得抱头,「你们几个让不让人吃饭?恶心死啦!」
吃完宵夜後露安、季景和猫舌头走路散步返家,让冷风来醒醒酒。矮胖的猫舌头走在两人中间,虽没画成一个『凹』字型,但看起来也像个『101』,三人并行在地面上拉长了暗影,构成了逗趣的画面。
「来路不明的减肥产品别乱喝,身体喝坏怎麽办。」露安担心地打量季景瘦削的脸与纤细的腰身,季景最近似乎变得更瘦了。
季景俏皮地戳戳脸颊,「没办法,我靠脸吃饭的,总得在自己身上投资。」
「你靠脸吃饭?怎麽还没饿死?没关系你就继续靠,这样肯定能减肥了。」猫舌头转而对露安说道,「说什麽投资自己都是屁话,她哪懂投资,都只是为了给秋光映看啦!」
「咦?今天的通告大来宾不是秋刀鱼阿。」
「我今天才要告诉你这天大的好消息,我录取了,我获选为他的新戏的配角了!」
「小角色高兴成这样。」
「有就很好了好不好,我们是靠北小咖耶!」
「身为靠北小咖还那麽哈秋光映,简直是靠北之耻。」
露安偷偷告诉他们靠北联盟的事,所以他们也入盟了,但这个联盟的存在必须是秘密,「你们不要说那麽大声啦!」
「最近怎麽都没看到浅纱来『靠北』?」
「她跟无央去拍戏了,比较忙,这是她第一部影剧作品,她得全力以赴,呈现出好作品给观众。」
「是喔,她去演戏?哪一部?」
「《心魔捕手》,若无意外,约一年後开始播出。」
季景和猫舌头询问了播出的电视台後,露安同时指出播出时段,「每周日下午四点播出。」
「这跟秋光映现在要开拍的新戏《危险王子幸运日》到时上映的——」
猫舌头与露安惊喜地异口同声尖叫,甚至十指交扣原地跳跃舞动,「什麽?他终於落魄到戏要在这种冷门时段播出了!」
「喂!才不是!是跟他三个重播时段的其中一个时段同时播出,他的作品照惯例是在每周六晚上黄金八点档时段播出。」
两人放开了手,齐声重叹上天不长眼。
「话说这样在收视率上,浅纱跟我就是敌人了!」
听到季景自我感觉良好的诓言,猫舌头马上戳破她的幻想泡沫,「笑死人,你以为秋刀鱼的新戏收视率是靠你在撑?」
走了一段路,寒夜冷风袭面,猫舌头缩了缩脖子迎风点菸,轻吁了口白雾,「当演员跟歌手真好,一直都有『作品』可以『呈现』,哪像我们,做死了在别人眼中我们都只是『上通告』。」
露安莞尔,「工作性质不同嘛,无央演戏,隼人唱歌,浅纱双栖。」
「所以连小咖艺人也分三六九等,他们忙唱歌忙演戏,我们就只是上通告。」猫舌头仍忿忿地弹着舌,发出啧啧声。
猫舌头满肚子酸水的讽刺话语有时会让她想起隼人,那性感的薄翼红唇吐不出几句中听话,但隼人是创作歌手,以偶像艺人的规格来被塑造,不会了解她身为搞笑艺人、通告艺人的苦。
社会加诸於男性女性之上的刻板印象在演艺圈又特别深刻不移,男艺人搞笑还能被视为幽默,女艺人搞笑就是扮丑了。一个女人就算是长相中等耐看,扮丑扮久了别人就看不见这女人的美丽,因为夸这人美只会被当成是笑点。
「话说,你一直都希望隼人、浅纱和无央他们都发光发热,那你呢?」季景提出疑问。
「啥?」
「你发出公告,说成为大咖艺人就要退出靠北联盟,那到时他们都走了,你不寂寞?」
露安望向季景,心里突地怔愣。
独剩她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