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未見鍾情II/實境 — 20. 徹底脫離掌控範圍

之後的数日,笙寒过得尚称顺遂,有小惊、无大险。

第一个小惊来自也青,虽然笙寒早有预感,但事发之际,还是十分无奈。

自从也青选了芝加哥大学之後,跟敏世的热战冷战就没完没了。就在十一月,敏世的脸书上出现一个女生,会对他的每篇文章按赞。也青追到了那个女生的相簿,赫然发现未婚夫在波士顿的活动力相当旺盛,而且大部分都没跟未婚妻讲。

当然那些活动都还在善良风俗之内,团体出游,看球打球聚众喝啤酒,只是无论每一项,里面都有同一个女生在。

对此,敏世有两个解释:

一、你韩也青不在,我就不能出去玩喔?

二、开团人家要跟,我有什麽办法?

这话虽然不能算无理,却也并不可爱,再加上也青自己不爱玩,更加无法认同。因此,敏世的话非但起不了任何解释作用,反而像火上加油。就笙寒所知,期末考前,这一对闹到几乎是撕破脸的状态。而在期末考後的周日当晚,她接起青青打来的手机,劈头就听对方说,我到波士顿了……

「你有没有跟敏世讲你要去?」笙寒反射性地马上如此问。

也青低声说了个「没有」,又抢在笙寒开口前,拜托她,无论任何人问起,千万别透露行踪。

「包括敏世?」笙寒问。

「当然包括他,不过,搞不好不只他……」也青顿了顿,又问一次:「一定不可以讲喔。」

「好,我一定。不过……你确定?」笙寒很怕也青因冲动而後悔。

也青静默片刻,轻声说:「刚开始在一起,我就告诉过他,我这个人,日子过得随波逐流,只求安稳,什麽人生观、价值观啦,甚至於大是大非,善善恶恶,都可以改、可以磨合,就只有一点,没得商量。」

也青没指明是哪一点,笙寒也没问,她心里有数。对於第三者,青青的容忍度是零,敏世也许觉得自己什麽都没做很冤枉,不过,有的时候,面对有些人,你什麽措施都不采取,也是一种暧昧态度,笙寒不同情敏世。

她要也青保重,也青的回答是:「等回芝加哥再保重吧,我现在更需要一个了断。」

这也有理。也青的声音虽失了平日的娇柔,却并不悲伤,反而透露着理智果敢,因此挂下电话时,笙寒并不特别担心。

不过从此之後,下意识里,她每天都等着有人上门询问也青行踪,等来等去等无人,到了礼拜五,她也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劲,居然问打电话来道晚安的以舫,想不想知道韩也青如今身在何处?

「我只想你。」他这麽回。

这话糖分太高,笙寒甜得嘴角猛往上翘。

相较之下,第二个惊吓既不神秘也不甜,只让她感慨,世界和平果然难度极高。

答应会长去帮忙之後,笙寒隔天便接到准新郎的电话。他很客气,翻来覆去不停道谢,还问行情价多少。笙寒表明不收费,准新郎赶紧说那怎麽好意思,不然教堂结完婚後,有一场下午茶婚宴,请喻小姐赏光,顺便收个小礼物,就当沾沾喜气。

对话进行到这里,都算愉快,想着当天下午反正也没事,笙寒於是同意也参加婚宴。准新郎又连讲了三次谢谢,忽然说:「不好意思,喻小姐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我岳母想跟你讲一讲──」

他话还没完,话筒就被另一人夺了过去。准新娘的妈妈心情似乎不太好,口气有点冲地询问笙寒有无拍婚纱经验?而在听她答了「两三次」之後,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笙寒边听对方抱怨「少年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边拿出纸笔,记录下穿插在怨声中的婚纱摄影指南。

准岳母大人讲了一阵子,又把话筒丢还给准新郎,後者接过来,以十二万分不好意思的口吻解释,原本婚礼预定要在台湾举行,忽然改到国外,连女方请的回门酒都跟着受波及,至今也还排不出档期,因此双方家长都不太欢喜,牵拖到外人身上,真是失礼……

他有点罗嗦,笙寒好不容易听到一个段落,答声不要紧,正准备挂电话,准新郎又叨叨地说,准新娘学服装设计,这次从白纱、婚宴的礼服,到伴娘与招待的小礼服,全部出自准新娘手笔,再请老师父剪裁而成。当天如果喻小姐方便的话,麻烦多拍一点这些细节……

听到一半,笙寒就领悟到,原来他根本不是诚意要请她吃饭,而是担心婚宴缺一名摄影师。她马上说抱歉,顺带连婚宴的邀约也一并婉拒。挂下电话时笙寒以为此事已了结,没想到,礼拜四一大早,手机又响,居然是准新娘的妈妈打来,硬是咬定了笙寒曾经答应过,又是拜托又是指责,还兼吐苦水。

面对讲不通的长辈,笙寒无计可施,连插嘴的空隙都找不到。她用「上厕所」跟「有人找我」挂了几次电话,而当对方夺命连环打到第五次时,她终於灰头土脸地答应了。

针对此事,方颖薰同学的评语为:「只有这样?你运气不错。」

至於以舫,笙寒没告诉他。

误会解开之後,她开始主动关心他的生活。以舫对她并无隐瞒,有时候还在谈天中率先提起,於是几天後,笙寒就见识到,什麽样的人生,可以称得上身不由己!

以舫有三个秘书,共同负责规画他每天行程,两个处理公事,一个则包办所有私事,从约理发师上门剪头发、买衣服,到订机票办签证,一应俱全。当然他有权力调整,但所有安排,均牵一发而动全身,延误了一桩,可能就会丧失一笔订单,或害得一整组人马跟着停摆,因此以舫往往宁可牺牲自己的睡眠,也要将行程彻底执行。

所有人围着他转,让他能全心围着地球转,领导整个企业前进。

这样的以舫,笙寒既陌生、又熟悉。她一直知道他很有决断力,却从来不晓得,这份力量铺出去,可以涵盖如此广泛的面积。

她不想用这种小事来打扰他,反正只不过多花两个多小时帮人拍照,等五点下午茶婚宴结束,距离跟以舫约好的晚餐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足够她小跑步冲回住处,洗澡洗头,搞不好还可以画个简单的妆。

这是笙寒在那个时点上的想法。她当然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一如推骨牌,轻轻碰了第一颗之後,所有其他都跟着哗啦啦倒下。

就这样,放寒假之後的第一个礼拜,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安然度过,到了礼拜五晚间近十二点,笙寒捧起笔电,再一次检查了已经检查过好几遍的文件,深吸一口气,删去其他所有学校。等萤幕上只剩一间「芝加哥大学」後,才移动滑鼠,按下「申请」键。

虽然明知道没意义,她还是忍不住双掌合十,对着笔电合掌一拜。

从此刻起,未来的决定权,终於彻底脱离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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