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吃。」十二岁的她,捧着从山上摘下来的野果送到哥哥的床边。
哥哥咳嗽着,看到她时放柔了目光,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她扶着哥哥靠在床头,从洗干净的野果中挑了颗最大的送到哥哥嘴边,有些吃力地说道:「哥哥,吃,一样,和药一样。」
哥哥的身体不好,前阵子她拿着省下来的钱去医馆为哥哥抓药。她看到大夫开的药方子里有一味药是她在山上经常能看到的野果子。如果吃那野果子能让哥哥的身体好起来,她愿意天天为哥哥去摘。
「谢谢阿桃。」哥哥轻声说着,就着她的手吃下那野果子。
她坐在哥哥的床边。哥哥生病流了很多汗,她用袖子帮哥哥擦了擦额头,再取出怀里的小梳子帮哥哥把鬓边淩乱的头发梳好。
小梳子是哥哥身体还很好的时候做的,她一直很宝贝。
做完了这些,才发现哥哥一直注视着她。
她咧开嘴角,开心地问道:「哥哥,好些了吗?」
「哥哥感觉好多了。」哥哥微笑着,疼爱地摸了摸她汗湿的脑袋,望着她欢喜的面庞说道:「这个果子有个和你一样的名字。」
「一样?」她好奇地问道。她知道这个果子叫山!,却不知这果子还有其他名字。
「桃金娘。」哥哥轻轻笑着,将果子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告诉她。清秀明俊的面庞上带着的笑容让她移不开眼。
阿桃眼睛亮亮地望着哥哥,「哥哥喜欢?」
「哥哥喜欢。」
阿桃使劲点头,「阿桃喜欢哥哥,桃金娘吃了,哥哥好起来,不离开阿桃。」阿桃困难地吐字,却是将自己最明确的渴望表达出来。她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果实上,渴望着哥哥能带着她的祝福好起来。
「嗯。」哥哥不舍地望着她,半晌柔声应道:「哥哥永远不离开阿桃。」
然而,哥哥终究没有好起来。第二年开始,他的病越来越重,她只靠着卖柴得来的钱根本买不起医馆的药,心中害怕失去哥哥,她停了砍柴捡柴的活,漫山遍野地寻找桃金娘。
脑海里是爹娘去世後哥哥辛苦抚养她,背着年幼的她在山上干活的情景。她害怕失去唯一的哥哥。
在哥哥的床前放满了一篮又一篮的桃金娘,她一遍遍呼唤哥哥。却改变不了哥哥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止不了哥哥因为疼痛而沁出的冷汗。
然而,即便在那时候,哥哥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安慰她,轻轻抹去她颊畔的眼泪,「哥哥不疼,哥哥有阿桃,有阿桃带回来的桃金娘,哥哥不疼。」
哥哥离开的那天,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悲伤的眸子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满满的都是对最疼爱的妹妹的不舍与担忧。总是在她面前流露的温柔笑意,终究没办法坚持到最後。
「哥哥,阿桃乖乖的,照顾自己,哥哥去找爹娘,然後等阿桃,阿桃还要和哥哥爹娘一起。」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她不想哥哥在走时还放心不下自己。
依依不舍闭上双眼的哥哥,默默流下的眼泪,成为阿桃对哥哥最後的回忆。
眼泪滴落在手中的桃金娘上。
阿桃将果子放在哥哥的墓前,轻轻抚摸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哥哥」两字。
哥哥走的第二年,她见到了一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人,她甚至以为是哥哥回来找她了。可是那个人不会像哥哥一样对她温柔地笑,不会像哥哥一样疼爱地轻抚自己的头,不会像哥哥一样花一整夜的时间雕刻一个木梳给她。她看到的总是一张冷淡阴沉的脸。
她摘来哥哥最喜欢的桃金娘,希望那个人吃了之後能像哥哥一样对她笑,只是最後却是让她难过的结果。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哥哥,也不会像哥哥一样。
只是,她真的很想再见一见哥哥,哪怕只是和哥哥相似的一张脸。
「哥哥,阿桃想你。」一直努力坚强的孩子,终於委屈地哭了起来,蹲在最爱的哥哥和爹娘的墓前,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