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一:行舟 — 下部【22】

白点的东西很简单,几颗馒头、几盘小菜,就足以让他吃得津津有味,比起西域三餐离不开鱼的饮食,他反而更锺情於东域简单而美味的小吃。

江楼虽然也在桌子的另一端跟着坐了下来,却丝毫没有动筷的打算,反而遥望着满是人潮的大街,始终若有所思的模样。

吃到最後,就连白也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将佐料夹得满满的馒头,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黑发男人,对方那双蓝眸里的黯然总是抹不去,也让人难以猜透他的思绪,孤寂得彷佛下一瞬便会隐去身影,再也不见踪迹。

等白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越过桌面扯住了男人的衣袖,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虽然说不清是为什麽,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小闷即使为难,但应该还是会顺着他的意思,陪他吃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时会离开的样子。

感觉衣袖忽然被拉住後,江楼一愣,随即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只见白不满似的瞪着自己,然而江楼却不晓得原因何在,反倒是白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顿时一惊就蓦然收回了手。

而那原先不满的情绪也瞬间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尴尬不已的神情,半晌,白才指着他一开始就递到小闷桌前的馒头,讷讷问道:「那个,你不吃吗?」

「…我不饿。」

「…喔。」白默默地继续咬他的馒头,一边偷偷盯着小闷不放。

唉,这感觉真的好奇怪啊!可就算觉得不对劲,说到底,他们两人也才刚认识没多久,小闷这样疏远的态度其实很正常的,不是吗?白不禁沮丧地想着。

吃完了早饭,说是要找恨绝离,但究竟要往哪里去找,白一点头绪也没有,之前从陆久那边得到的消息,主要就是老家和云舟这两条,现在都找过了,他就再也没半点线索了。

领头胡乱走了好一会,白才假咳了一声,开口试着问:「小闷,你知道恨绝离卸任後去哪了吗?」

闻言,江楼沉默良久,迟迟无法亲口说出恨绝离早已逝去的真相,可即使他再怎麽不愿面对,也抹灭不了残酷的事实,何况面对眼前这满身是谜的男子,他想,让白见到『恨绝离』後,或许会让对方想起些什麽、进而得到解答也说不一定。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人和恨绝离究竟是什麽关系……於是最终,他只能低声说道:「我…带你去见他。」

去见一个,曾经是恨绝离的人。

一听见小闷亲口说要带自己去找恨绝离,白当然立刻点头如捣蒜,深怕小闷下一刻就反悔似的,抓着男人的手就迫不及待地要对方赶紧带他去。

江楼默默地低头看了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眼,虽然没多说什麽,身体却自动拉远了彼此的距离,随後便带着人瞬间移转到夔的所在。

白原先以为抵达的地方应该会是某处的深山野村、或是城里的屋宅,然而等他定睛一看,却发现眼前尽是一片氤氲蒸气,精雕细琢的玉石梁柱更彰显出了皇室的奢侈华美,这让他当下不禁惊愕地想:恨绝离该不会卸任之後,就跑去当皇帝了吧?!

江楼也没想到这次会遇到这种场景,毕竟他以前都是见到夔出现在南域的神庙附近,鲜少碰到对方出现在其他地方,但此刻从这个房间的建筑风格看来,却像是东域的皇宫。

虽然依夔能役使雷电的能力来说,他的确能自由进出宫殿而无人能阻,可难道夔真的把皇宫当作客栈一般,随意来去了…?

江楼微蹙着眉,由精致的屏风後方走出,旋即迎上独自占据偌大浴池的人的目光。

即使在沐浴时忽然被人撞见,夔的嘴角仍旧维持着那一抹冰冷微讽的笑意,丝毫不改慵懒姿态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从容优雅地倚在池边朝来者抬眼一望,俊美的眉目流转间顿时有说不出的邪魅蛊惑。

见状,江楼的眉宇却皱得越紧,同样的一张脸,若是依照恨绝离的个性,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态,这也让江楼不自觉地回避了视线,下意识排斥眼前所见。

「我还以为要过几年才会再见到你呢,毕竟…」夔似乎没有出浴的打算,语气也十分轻缓温和,然而当他说到一半时,却猛然打住,连嘴角始终噙着的笑意也骤然消逝───只因他蓦然瞥见了从江楼身後走出来的男子。

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的雪发红眸,似曾相识的容貌……一切的一切都让夔当场震惊得无法恢复冷静。

江楼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却不知缘由,就连白也一脸莫名奇妙,随後就不爽地朝那个盯着自己不放的人反瞪回去,而瞪得越久,他就越不禁觉得:怎麽浴池里那个人的长相总让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是当夔毫无预警地在他面前现影,甚至隐含怒意地伸手扣住他的下颔时,白着实随之一愣。怎麽连这个人都有和他一样的移转能力?白这一愣,就忘了自己下巴被对方掐在手里、而且对方还未着衣褛的这件事。

「你为什麽会有我的脸?!」夔毫不掩饰杀气地沉声逼问,如此近的距离,他就越发觉眼前这张脸和自己原本的容貌十分相似…不,是和自己初能化作人形时的模样几无二致!

即使是双生子,世上也很难有外表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更何况他的真身是龙,人类的相貌不过是他随着力量的提升而得到的虚像,就算力量越强、外表就越完美这是不变的定理,但也不可能有两个人幻化出相同的形象,除非是刻意为之的伪装……

他真正的身体应该早在数千年前就被毁掉了,此刻却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他怎麽能不惊疑愤怒?夔血眸微眯,收紧了掐住对方下颔的手,正想以力量试探那形体的真假时,却不料那人忽然反抓住他,一阵雷光突炸,他的手就猛然被震开。

雷电本就是夔的专属能力,这点小雷小电虽然多少会影响到他现在这个身体,但基本上来说还是伤不了他半毫,而白见状,更是反射动作似的连忙躲到小闷身边避难。

等白想到小闷似乎从头到尾都没什麽反应後,这才抬头一看,却差点因此而吐血───小闷竟然以满是痛惜的目光望着对方刚被他用雷震开的手腕,重点是对方还没穿衣服!

这让白更加不爽了,从一旁的屏风上扯下一件外袍後,就硬是甩给对面那毫无羞耻心、又莫名对他发怒的人,还不忘喊道:「我天生就长这样,而且我们长得根本就不像,少乱迁怒别人!」

从见到眼前的人同样会使用雷电後,夔早就冷静了下来,不只接过那件外袍随性穿上,甚至恢复了一贯的微讽笑意,目光灼灼地直盯着对方说道:「我明白了,的确不是长得像不像的问题,而是你那个身体原本就是我的。」所以,才会有相同的外表、相同的能力……

但那个身体究竟是如何被重塑出来的?又是谁会有如此逆天的举动…?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不多,夔的脑海里最先闪过一抹飘逸脱俗,却也让他一辈子求之不得、弃之不舍的修长背影,随即被他自己嘲弄似的否决後,这才接着想另一位同样名列於四时之龙中的一员。

比起像他和相柳这样直接被划分为凶兽一类,始终隐居在西域的烛龙也因其亦正亦邪的处世态度,加上与应龙不相上下的力量,而得以由上古存活至今,若要说现今还有谁能有这样逆天的能力,大概也只有烛龙了吧。

只是他当初和烛龙的交情并不深,对方又怎麽会为他重塑身体?何况是在重塑後反而将那个身体给了其他人,这种怪异的举止让夔怎麽想都无法理解。

夔在一旁迟迟理解不了,白也同样在听见那句『你那个身体原本就是我的』後,就打结似的在脑海里无限循环,一时间僵硬得作不出任何回应。

呃、依他现在对所有事情的了解,难不成是他的身体曾跟这莫名奇妙的人有过关系…?想起他最初醒来後唯一记得的那句话,以及小闷说要带他来找恨绝离,结果就遇上这人的前因後果,白最後再将那句话跟面前的人搭在一起,他只觉得自己晚上肯定会作恶梦。

即使再怎麽不愿面对真相,白还是不得不忍着因想像那画面而引起的一阵恶寒,硬着头皮向对方确认:「那个,所以…你就是恨绝离?」

不料夔闻言後,却只挑了下眉,回答得十分暧昧不清:「你说呢?」这种问题问江楼不就晓得了?他现在的心绪全放在思考烛龙的动机上,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其他的事,没一会就自顾自地消了踪影,另寻一处清静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才会问的啊……」见对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走人,白不禁不满地抱怨了下,旋即就满怀希望地转头看向另一个在场的人:「小闷,他应该不是恨绝离吧?」

始终沉默待在一旁的江楼,或许是唯一在意白究竟是谁的人了,比起取回自己的身体,夔看来更关心是谁重塑了那个身体,而身为当事人的白,现在则只想知道谁是恨绝离……

江楼忆起曾在白房里见过的玻璃棺,思绪有些飘乎,才边慢慢回答:「…身体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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