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第一个告诉我？」结束社团活动後，在社员鱼贯离开社办、四下无人之际，侯聿臣压低音量，贼笑地用手肘轻撞一旁的斐紫磷，大叹他的不够意思。
「什麽？」整理完东西，提起背包准备要回家的斐紫磷不明所以地扫身旁的人一眼。
「装蒜。」冷哼一声，饱含笑意的眼眸直揪着目标物不放，「一年级的时候，某人曾经说过，一有欣赏的对象、第一个就要告诉我的哟。」既然他状似遗忘，自己不介意唤起他的记忆。
原来是指这个……「所以？」饶富兴味地挑挑眉，看来不问出个所以然便不轻易罢休的侯聿臣、是打定主意打沙锅了，斐紫磷倒也配合。
「所以？接下来要问你了吧！」将手交叉环在胸前，半眯起眼睨着他，一副气势凛然的侯聿臣逼问：「听说，那个某人最近猛在打听一个学弟的消息啊，也不晓得是谁这麽积极，嗯哼──」
「那……又如何？」回以灿烂无比的笑容，斐紫磷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悠闲自得的模样彷佛不把对方的「变相威胁」放在心上。
「是不如何，只不过……以情报换情报！」摆明了没得商量。同班三年，还不够了解他吗？侯聿臣撇撇嘴。
想从他这边套到消息，除非自己也以等值的东西来交换。
「哦？」更多的兴致溢发，斐紫磷轻轻窃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的感情世界这麽感兴趣，实在倍感性啊，聿臣。」
俊逸的脸孔毫不掩饰地极尽散布优质的男性魅力：「怎麽，你终於考虑好要向『同志之路』迈进了吗？现在还不迟，我依旧可以当你的练习对象。」口舌之争，和他交锋了三年，斐紫磷不见得屈於弱势。
暗示的言词，惹得侯聿臣为之语塞。
脸上交错青红一片，好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算你厉害了，斐紫磷。」真是不甘心呀，「你亲爱的那位学弟，是我们社团里的幽灵成员之一啦！」
用不着卖弄风情到他身上吧。侯聿臣轻啐，绝对不承认他脸上挂着的那张笑……其实挺令人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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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级、文组，以尚算不错的成绩、秀气的外貌和独树一格的澹然气质，风靡校园；本人似乎没什麽自觉，然而据说其私底下的支持者有固定的数量、且逐渐增加中。
因为学校规定要每位学生至少参加一个社团，於是乎偏於静态、又无硬性强制点名的「歌曲欣赏社」成了少许偷懒的人的最佳「隐身处」──侯聿臣注意这个名字很久了，却始终不见其影。
身兼两社副社长的他，负责清查每次社团活动时的到社人数。
记得之前陆续有人向自己打听这位幽灵成员的确定行踪，让他更对拥有此名的主人印象深刻。
「适晓」……歌赏社纪录有案的头号大幽灵，也是高中生涯里，他初次见到、第一次使斐紫磷主动探听的人物。
一个美丽又带点忧郁气质的学弟。
「适晓」……验证了「人如其名」这句成语。
和他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旧书摊里，斐紫磷记忆犹新。
刚开学没多久，空间不大的旧书摊内涌进大批学子抢购参考书，来来往往的人潮、人声鼎沸的室内，隔个书架，他注意到了独自前来购书的适晓。
起初，吸引斐紫磷的就是他和当下气氛格格不入的宁静，彷佛处於幽黑的外太空，滴点喧嚣都进驻不了他的世界，那样的悠远、深沉。
他们中间阻隔了书架，从架缝中，斐紫磷仔细地观察起侧背对自己的他，一个捻眉、一个眼神，接着发现──移不开了注目的焦点。
他认真且专注，对男生而言颇大的眼睛此时微微眯起、视线的终点落在书架上一字排开的参考书，不经意流露出苦恼的样子，似在游移不决该选用哪一版本的好。
小心翼翼地由架上取下其中的一个版本，他先是大略翻阅、快速浏览一遍，然後才端详内容，谨慎的态度、半点儿都不马虎──如此重复了多次，直到最後终於决定要买的书籍。
整个过程，丝毫没见他清秀、乾净的脸庞染上任何的不耐烦和不悦，不受外界所扰，似乎颇能融入情境中、一心一意，专执的神情不禁让人跟着以为……手边正进行的动作，也许是非常神圣的任务。
斐紫磷凝望着他，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一位同行的夥伴唤着自己的名、不明所以，他才在对方起疑前、仓卒收回目光──须臾转指间，他差点错过那个人挂在唇角旁隐隐约约、稍纵即逝的浅淡笑意，因为他找到了满意的参考书。
平静许久的心湖，嚐到悸动的滋味。斐紫磷清楚知道，这代表着什麽。
结帐离去时，他和手中捧着几本书的适晓擦身而过，伺机、斐紫磷瞄到他胸前制服的年级杠和名字。
学弟……拥有舒服、沉净气质的学弟，他认为再也没有其它字眼比「晓」更适合作他的名字的了；急瞬之中，斐紫磷也充分嗅到……属於「同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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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同是胜任不一样社团的干部，偶尔会被召集开会、讨论和策划活动，延迟了午休的用餐时间。
某次的不约而同，斐紫磷跟侯聿臣双双於打钟过後才出现在餐厅，准备填饱抗议许久的肚子。
这种时间下吃饭有个好处──不必像巅峰时段去和人挤人，然而相对的，可以挑选的菜色也得靠运气。
捡了个角落相望的位置坐定，两个大男生不由分说地大快朵颐起来，天大的事情都必须先搁一旁。
「我有的疑问，紫磷。」用餐告一段落後，侯聿臣放慢进食的速度，闲谈间他提出纳闷：「你觉不觉得那位学弟可能有……喜欢的人了？」自从发现斐紫磷有了「恋爱迹象」，他亦跟着注意传说中的学弟。
基本上学弟的行事相当低调，若非他脱尘的外貌和气质，怕在人群中容易被忽略吧。听说最初他的窜起，就是身旁友人的风健……侯聿臣唯一的不解，斐紫磷不可能没察觉。
「嗯。」抬起头瞄了对方一眼，斐紫磷咀嚼着尚未吞下肚的饭菜，慢条斯理地说道：「也许吧。」
「那你……」欲言又止。其实他想知道的是，在得知学弟说不定有心上人时，他会不会打退堂鼓、死了一颗默默暗恋的心。侯聿臣思索该如何含蓄地表达，才不致於伤害到他情窦乍开的脆弱心灵。
「我……」沉吟了会，解决掉盘中飱，以极其自然、优雅的姿态拾起一旁的纸巾拭去嘴角旁的油渍，所有动作完成後，斐紫磷这才开口、擒着一抹寓意不明的笑意：「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聿臣，」顿了顿，「前不久，我和晓正式交往了。」
『噗──』破坏两人用餐的协调画面，从耳朵听到资讯至大脑反应的时间，数秒钟过去，一口含在口中尚来不及咽下的水就这麽活生喷出──
「侯聿臣！」伴随响起的是斐紫磷的惨叫。
「你、咳──你这消息──」连忙抽出纸巾擦拭残局，边顺着气、霎时狼狈的侯聿臣边说道：「实在太让人消化不良了。」他忙的赔罪，「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幸好他们午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否则「灾情面积」八成更惨重。
「有必要这样吗……」伸手抹乾脸颊上的水迹，斐紫磷苦笑着。
「说真的……」侯聿臣坦言：「我不太敢相信。」
不清楚令自己讶异的究竟是什麽……学弟的性向、斐紫磷的快动作，还是另有其它的因素？也许通通都掺杂一些吧。
之前从学弟无意中眼神的留连，他或多或少可以猜出他跟斐紫磷是一样的性向，现在不过更确定罢了；而同伴早摆明了对他有高昂的兴趣……追根究底，既然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还去追，自己抱有疑惑的应该是这点。
搞不懂他的想法啊。侯聿臣轻叹。
抬起头，视线越过斐紫磷、落在餐厅的门口，他提醒背对着门口方向的斐紫磷：「你的情人来了。」他还没发现他们。
适晓专心的端着餐盘在选菜色。
闻言，斐紫磷侧身、转过头搜寻那个纤瘦的身影──他大概不晓得自己的表情此刻从外人角度看来，充满雀跃、欣喜和滴微掩盖不住的羞涩吧。
活脱像极了坠入情网的人会出现的傻样……侯聿臣偷偷感叹。
举起手、朝适晓挥了挥，他替斐紫磷唤他。
「祝福你了。」拿着用毕的餐具、侯聿臣率先离开餐厅，「我不当大电灯泡啦。」他可识相的。
虽然仍留满腹的疑问。
踏出餐厅前，侯聿臣回眸望了望室内仅存的两位客人，眼神恰巧和学弟对上。
适晓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唇畔挂着轻轻的笑容……不只斐紫磷可能被电到，他觉得自己亦为之荡漾。
他们或许会幸福吧？
侯聿臣不禁联想到不在场的另一位……置身事外、却足以牵系他们命运的人士。
为什麽学弟会跟斐紫磷交往呢？
答案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