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二 風華初乍現 — 第六十三章 蝶翎十殤

夜深时分,寒玥在离魂的陪同下,一道出现在院中空地处,等待汦苍悔的现身。离魂先行布下幻阵後,将剑身递给她,淡淡的道:「先让自己习惯握剑的触感,等会儿便能较快进入状态。苍悔是名极为严厉的人师,若是你让他不满意,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青冥的事,我已先行告知。」寒玥点点头,无声的接过鬼剑剑身,缓缓将剑给拔出剑鞘。藏青剑气缠绕着银色流光,逐步照亮漆黑的院落,使其充满死气沉沉可又隐约透露一线生机的诡谲气氛。

「人即为剑,剑即为人。」汦苍悔的声音倏然的从寒玥身後响起:「看来你尚未领悟此境界。」伸手覆盖住寒玥紧握剑柄的手,汦苍悔将鬼剑重新入鞘,并示意寒玥将剑身交给他。当女孩把鬼剑放进汦苍悔的掌中时,眼覆白缎的男人微微一笑,语气里夹着些许感叹的道:「许久未与你打一场了。没料想,我竟还有再次手握鬼剑的一日。」「那倒是。」离魂亦是露出怀念的神色:「上次与你一起击退敌人,已是亘古久远的事了。」

汦苍悔回忆片刻後,便收敛心神,转而将剑柄给握紧,正色的对寒玥道:「仔细瞧着,这便是人剑合一的境界。」语毕,汦苍悔猛然的将剑给拔出鞘。只见藏青色的剑光夹杂如碧海般湛蓝明艳的神光,霎那间照亮整座院落,强盛且美丽绝伦的光芒,让人心生敬畏与渴望。离魂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身影逐渐消失透明,仅留下愉悦的笑声:「哎呀…好久没回到剑里头。寒玥,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鬼剑离魂!」

当剑灵完全回归剑身的那刻,寒玥瞪大双眸,难掩诧异之情的瞧着剑身上,本是灰暗幽绿的彼岸花纹,渐渐染上血红之色,宛若鲜血般妖美邪佞。艳红瑰丽的赤色一路沿着图纹不断攀爬,待那绯红抵达剑尖之时,汦苍悔突兀的将剑直指向她。顿时,阴风阵阵,邪气大作,无涯无际的死亡气息及威压重重的神息,瞬间让寒玥产生恐惧,下意识的运起天水心法,并招出逐日金錀来阻挡防备。

汦苍悔察觉到寒玥紧绷且畏惧的情绪,微微偏了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问道:「反应算可。这便是逐日?」女孩艰难的咽了口唾液,让自己的喉不再那般乾涩紧锁,微哑的回答:「是。」「你和逐日的合契度倒是不错,但还能更好才是。」放下指着寒玥的鬼剑,汦苍悔收敛自身所散发出的煞气,肃然的向寒玥说:「真正的人剑合一,就是方才你瞧见的模样。剑主不该被剑灵掌控,而是反过来驾驭才对,想必你已注意到不同之处。」「是。」

「若想达到此境界,必须靠你自己去努力。」汦苍悔面无表情的道:「吾只能展示给你瞧一回,意境这种东西,还是得自己去探索才行。每个人能抵达此境界的要求及因素皆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持剑者必须要有惜剑之心。关於这点,我想你已满足这项要求。」「多谢您的提点。」「接下来,吾将舞一回『蝶翎十殇』,专注心神看好。」「是。」

夜风徐徐,轻扬男子三千银丝与那袭素雅碧枝正蓝衣袍,让汦苍悔的身影瞬间多了抹飘盈气息。手腕微微一动,剑舞开启序幕,寒玥认真注视着汦苍悔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托逐日替自己留下镜像,好能重复观看。「第一式,浮世幼生。」身形优美的转了一圆,汦苍悔提剑突向前刺,一边开口解释:「此招主攻腰腹嫩肉,使对手先行负伤,进而向後退数步,减缓敌方给予自己的压迫。」

「第二式,初见繁华。」轻盈飘然的留一足伫地,汦苍悔抬起另一只脚,腰则下了半分,鬼剑在半空中划出完美的半弧:「毁人一目,踹裂整体颚骨。」接着,伫地之脚用了巧劲,顺势让自身在空中回一後圈,剑则走了偏锋:「第三式,尘尘求日。此招可避突袭,且能顺应动作伤人另一目,或是削去一侧耳。」「第四式…」汦苍悔将每一招皆拆开来,仔细教导一番,寒玥则专心记下每一动作的要点,绝不浪费男子的细心指点。

当汦苍悔将最後一式演练完毕後,呼吸轻细的缓下些微急喘,并对寒玥问道:「可有看清?」「是,您讲解的十分详尽,我亦让逐日帮我记下。」「这套剑法,你且摸索两日。两日後,我会向你展示第二套剑法-八柳定江波。」顿了顿,他又再说:「鬼剑离魂适合这两套剑法,至於你另一把名剑青冥,则宜配另外两套,我同样会寻日指点。」「多谢。」汦苍悔朝逐日招招手,示意逐日过去。寒玥轻轻拍了拍錀面,语气柔和的说:「没关系,直接幻形出来,不必担心我的内劲。」

逐日金錀听到寒玥的话後,似是开心的转了转几圈,接着便幻化成一娇小可憨的白发男童。神灵逐日乖乖地走上前,朝汦苍悔行大礼:「神灵逐日,拜见剑神大人。」孩童软嚅甜甜的嗓音,让汦苍悔心里柔了几分,温和的道:「靠近一些,让吾摸摸你。」等逐日步至汦苍悔面前後,他便蹲下身子,并将鬼剑放置在一旁的地上,探出双手开始细摸逐日的样貌和体型。不过他这番动作,倒是引来离魂的不悦。

只见离魂重新现身,剑上的彼岸花纹亦退回原本黯淡的幽绿光泽,伴随的是剑灵恶毒的嫌弃言语:「啧啧,用完就丢啊!你还真是好胆量。幸好我的宿主不是你这没心没肺的瞎子,要不会有多吃亏。」「你也不是什麽善类,在那边抱怨什麽?」汦苍悔平静的回嘴:「世间多少武器想得吾一眼,想让吾伸手掌握,你有荣幸被剑神使用,该感到满足了。」「少在那儿自恋,恶不恶心人?」离魂不客气的翻了白眼,又瞥了逐日一下,开口询问:「逐日有问题?」

「嗯。」汦苍悔毫无犹豫的点头承认,并将指点向逐日的银色瞳眸,语调肯定的说:「你的眼,是半盲的状态。」离魂错愕的低喊:「什麽!?」「怎麽会…」寒玥发出惊呼,满是担忧的询问:「逐日可是受到重创,才会变成现下这般模样?」汦苍悔拧起眉:「你的灵魂曾受过折磨和重创,想必你成为神灵,亦非自愿才对。」「没错。」逐日阴郁的说:「我是被迫成为逐日金錀的神灵,生灵献祭。」「你有部分的神格不在自身的灵魂上。」「那部分的神格…在离月那里…」

逐日这话一出,顿时让四周气氛垄罩着死寂愤怒的气氛。汦苍悔难掩震怒的低吼:「是谁!?是何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我想不起来。」逐日既茫然又悲伤的道:「我对以前的事情,已无任何记忆。只记得自己在被献祭前,被迫容纳离月部分的神格,接着便成为神灵,开始守护遥天宫。」离魂不可置信的低喃:「没想到,你和离月神剑的牵绊是这样来的…」

寒玥注意到逐日不安难受的心绪,静静的走上前,将男童抱进怀里,无声的给予他安慰。「没关系的,有玥玥陪我。」紧紧的张手抱住只长自己几岁的女孩,逐日轻声说道:「我最喜欢玥玥了,因为只有你会时时注意我的感受。打从第一次在择主的那刻起,我就决定终生与你同生共死,即使抛下遥天宫亦无所谓。」寒玥温柔的在逐日的额上烙下一吻,并询问神情明显愠怒的汦苍悔:「可有帮助逐日恢复的办法?」

「很难。」汦苍悔沉声的直言:「况且要修复灵魂与神格,势必得再次剥离他和离月神剑,各自存放在对方体内的神格。那对他们来说,是又一次的酷刑,若没坚持熬过,将会魂飞魄散。」寒玥收紧拥住逐日的手,歛眸沉默不语,离魂则是支着下颚,皱着眉头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能做出这般邪恶阴狠手段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你觉得是『他』?」汦苍悔明白离魂暗指的对象:「他有理由这麽做吗?」「这才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毕竟逐日没有与他结仇的可能。」

离魂无奈且烦躁的叹口气,郁闷的抱怨:「那人为何不赶快去死?他存在一日,我就不舒坦。」「我想没人会感到舒坦愉悦才是。」汦苍悔有些嫌恶的说:「咒他最终将受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注意到寒玥和逐日懵懂的神态,离魂转了话题:「该收拾收拾了。你晚些不是要去城主家一趟?」见离魂和汦苍悔无多谈的意愿,寒玥也不过问,便顺着话接下去:「确实是不早,赶紧出发才好。」摸摸逐日的头,她柔柔的道:「明晚让你嚐嚐市井小吃和点心。」「玥玥最好了!」

逐日赖在寒玥的怀里撒娇许久,才在离魂驱赶的声音中,乖乖的消失踪影。离魂挥手解开幻象结界,开始指使暗部们去替女孩和汦苍悔准备热水梳洗,并心细的挑好一袭华而内敛的隐锦银织海东青暗紫衣袍,好让寒玥换上,准备等会儿前往城主府上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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