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的很快,它从来不留情,不会加快也不会放慢,每天都规律的倒数时间的流逝,过完一天,还有下一天,下一天之後,还有很多个明天,只是每一天,都有着细微的差别,甚至是每分每秒,都有些许变化在悄悄发展。
在我时常抬头望着天空的时候,生活在转动,倒数的日子在减少,念书时间在增加,一切都过的虚浮,没有踏实的感受,让我偶尔不禁思索:我真的要当基测战士,接着从国中毕业了吗?
逐渐增长的,还有我对孙聿泽不明说的想念。
有时候,我会觉得和他度过的时光都只是一场梦,其实我们之间是一场空,其实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但有时候,我又会真切感受到思念的存在。
在他回台南老家的同时,我也暂时离开了先修高中课程的班级,因为基测的关系,我想先全心放在国中的课业复习上,也较有充裕的时间分配。
「等考完基测,记得再回来。」主任拿了一个御守给我,「虽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打气,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用功,所以这些加持是希望让你运气更好一点,考试那天能够顺利,加油罗。」
我抿出一笑,握住了御守,「谢谢主任。」
「你是我见过的学生里少数有资质又肯用功,而且不是盲目的念书,而像是有股动力和目标在促使你似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未来要走什麽路,但我相信你一定都可以好好适应,并且过的很充实。」
我被主任诚恳的话语愣住,纳闷地问:「现在才要考高中而已,为什麽主任就要对我说这些话?」
「因为你是个早熟的孩子,让我不得不也把你当个小大人来看呀。」
怔怔然望着手中的御守,我不太明白主任为什麽会和我说那番话,虽然我很尊敬她,但她和我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却能确切说出我的状态,让我不禁疑惑。她的字里行间透露了对我的祝福,我珍藏在心,也感谢她能如此赏识我。
「以琴,在发什麽呆呀?」柔软的手勾住我的手臂,妍茹一双清澈的大眼忽然出现在我眼前,并且摇头晃脑的。
「唔,刚刚主任给了我这个。」我摊开掌心。
「这麽好!我怎麽都没有?」
「你要就给你好了?」我拿给她,打趣道:「你好像比我还需要,看你成天出去玩还一直打卡发文Po照片,一点都不像考生啊。」
「我也有在念书的!收回去你自己用,我不需要!」
「真的吗?」我眨眨眼。
「我现在不是就约你一起去用功念书了吗?你之前和我说好的,要带我去你家附近的咖啡厅哦!」她把我的手折回来,眼神发亮,「一直听你说大叔大叔的店长,我很好奇他长怎样啊!」
「那走呀,他嘛,很有趣。」
果不其然,一走进店内就看见大叔戴了逗趣的红鼻子,让妍茹毫不留情的笑出声,她即时打住了笑声,尴尬的笑说:「你好,我是以琴的朋友,林妍茹。」
「其实你可以尽管笑,没关系啊。」
「不是吧,以琴你怎麽可以在朋友面前出卖大叔我呢?」大叔店长拿下了红鼻子,走出柜台,他围着围巾,看起来刚忙完烘焙,头发乱翘,沁着汗水,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不是我要说啊,大叔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比实际岁数还要小上五六岁吧,如果穿的休闲一点,可能还有人误以为他才大学刚毕业。
「既然是我朋友,我当然要帮她好好介绍大叔你啦,怎麽可以让她被你的皮囊给骗了呢?」我回嘴,得逞地笑,「你不要以为露露笑脸就可以骗过她呀,我已经事先和她说很多你的事了哦。」
「真是人小鬼大。」他摇摇头,无奈笑说:「你们自己先坐吧,要点什麽再和我说,我还要收拾一下。」
虽然多了个妍茹,我还是坐在惯性的窗边位子,今天的云多,只有几许光线透射,明亮的空间让人神清气爽,而且阳光的味道很舒服。
「他看起来很正常呀,而且长的蛮帅呢。」妍茹悄声说。
「林妍茹,你什麽时候吃这麽老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又没有其他意思。」她不满地嘴一撇,转过去看窗外,而後睁大了眼睛,「从这里看出去好隐密,没什麽人,可是景色却很漂亮耶。」
「是吧。」我跟着她将目光转向街上,茂密蓊郁的树影被风吹的上下晃动,地上一圈圈的亮点也随之左右摇摆,慵懒,静谧,惬意。偶尔我会在这里发上一下午的呆,彷佛将如此的景象从清晨看到日暮都不会生厌。
「Ladies,你们要喝什麽呢?」
大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们旁边,手上拿着一张单子。
「以琴你都喝什麽?」
「我都喝半糖拿铁,今天也一样,不过要热的啊,大叔,然後我今天还想吃个轻乳酪蛋糕,刚刚午餐吃的不多,有点饿了。」
妍茹低头研究那张Menu好一会儿,露出苦恼似的表情,最後说:「那我跟以琴一样吧,不过我要冰的,全糖,我喝不惯太苦的咖啡,我就不用蛋糕了。」
「好,请稍等,你们先聊吧。」
大叔一走,妍茹又恢复叽哩呱啦的聒噪,我们从生活琐事聊到课业,对话从轻松玩闹到正经,她托着腮帮子,一脸不舍,「以琴你真的要离开高中的班哦?这样我一个人会很无聊耶,你别走嘛。」
「我不像你这麽好,免试就上了呀。」
「你明明也可以上,为什麽你要那麽坚持考基测?」她皱眉,不解地看我,「免试你只是不能上女中,一些其他的志愿也可以上啊,而且免试完了有好几个月可以玩,你也不用念的那麽累。」
「就当作我有执着嘛,我有我的理由。反正也不差那一两个月呀,放心啦,我考完基测就回去陪你了。」
「那孙聿泽呢?」
「什麽?」我一愕,不明白她为什麽会突然提起孙聿泽。
「这样你们不是就很难见面了吗?」
「是啊,怎麽了吗?」
她不明所以的盯着我,澄澈的眼睛像是想捉住一丝线索,我屏住呼吸,不敢望进她如明镜般清亮的眼,於是我避开她的眼神,故作没事的转移话题笑说:「今天大叔的动作比较慢呢。」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你不会想他吗?」
「嗯?」
「以琴,你和孙聿泽到底是什麽关系?」
「就……朋友啊。」我的口气很飘忽,虚缈的彷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普通的异性朋友会像你们那样吗?常常单独相处,知道彼此的心事,而且,除了他之外,你也没有其他这麽要好的男性友人了。」
我抿紧嘴唇,没有答话。
「最重要的是,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都很不一样。」
我獃住。
妍茹瞄我一眼,又继续说:「或许你没有察觉,但是过去这几个星期,寒假过後,我发现你的视线常常会不自觉就放在他身上,他看你的眼神也比以前更温柔了,虽然还是常常调侃人,但看的出来很明显的不同。」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恍神,脑中浮现了他的面容。
「你们看起来就很像一对情侣啊。」
「是吗?」我低声呢喃,双手交叠在桌上,眨眨眼,好像只要想起他的名字,忆起他的脸庞,默念他说过的言语,呼吸就会变的困难。
「难道你都没有发现吗?你们之间从什麽时候开始改变的情感。」
「妍茹,我……」不行啊。
「嗯?」
正当我思索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大叔爽朗的笑脸突然映入眼帘,他端了一个托盘,声音轻快:「嘿,两杯拿铁。这是以琴的热拿铁半糖,噢,这是另外一个小正妹的冰拿铁全糖哦,还有这个是以琴的轻乳酪蛋糕,久等了。」
我连道谢都还没说出口,大叔又接着说:「--哎呀?这气氛是怎麽回事?看起来好严肃啊?」
「没什麽啦。」我连忙摇头,硬是扯出微笑。
「我说,以琴你的眼睛很诚实,骗不了人哦?」
他将双眼转向妍茹,她只是耸耸肩,「我在问以琴一些她的感情问题,所以要让她决定要不要说给大叔你听啊。」
「所以,以琴你要谈谈吗?」大叔迳自坐下,露出温暖的笑容。
我沉默半晌,手指几乎都绞在一块,我盯着眼前桌上那杯冒着雾气蒸腾的拿铁,心情荡到谷底,一想到他,一时间有太多情绪涌上,全都叠在一起,复杂的让我的话往往哽在喉间,无法出口。我又看看那两个真心关切我的人,眼眶一热,我赶紧闭上了双眼,艰涩地说:「这样子……好丢脸。」
忽然,有只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大叔的语气很温柔,像是潺潺流过的小河,抚平了我焦躁不安的情绪,「不会啊,你只要说说你想说的就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拚命忍住即将渗出的眼泪。
「好像只要一放空脑袋,我就会想到他啊……」摀住脸庞,我压抑不住悲怆的语调,「很想他,真的很想他,可是我们明明什麽都不是,以後也一定会分开,那之前发生过的又算什麽呢?我真的不知道。」
「你就想办法把什麽都不是变成有什麽啊。」妍茹握住了我的手,口气又轻又慢,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一般的耐心,「他那麽在乎你,一定是你对他而言也有份量,不然你们怎麽可能那麽好?」
「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够。」
「为什麽?」
抬头,妍茹正关切而专注地看着我,怔怔的,我在这段时间内努力抑制的情感,就因为妍茹的几句话,毫无遮拦的,漫然溢出,一点点的剖开我真正的心思,让我不得不正视它,却残忍发现这份情感没有未来,也没有以後,我和他,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不会有丝毫交集的两个人,要怎麽走?我不是个会为爱舍弃一切的人,我手上的筹码,不够让我义无反顾赌上一回。
我爱不起,也不愿在陷溺以後狠狠抽离,只好不断的忽视正在滋长的情感,只好狠心扼杀尚未成长完全的爱恋。
「我一年後,要出国。」我轻轻地说。
「什麽?」大叔和妍茹异口同声。
「说来话长,我参加了一场外国音乐学院来台的选拔会,虽然当时没有获选,但事後他们私下跟我谈说校方愿意提供我的名额,我因为妈妈的事请求他们延长一年,他们答应了,我原本很犹豫,但我应该是会去。」
「所以呢?」大叔反问我。
我茫然地看向大叔,他很冷静,但眉头都皱在一起了,他手指敲着桌面,沉默半晌,而後说:「这跟以琴你喜不喜欢那个男孩是两回事,出国念书和爱情,有什麽关系吗?」
猛然间,我的眼泪在此时溃堤,那句话深深扎进我以为毫无空隙的心,像是钟声的巨响在我心头回荡,一次又一次,淹没我的理智,长久以来,好像不能够再受伤的灵魂再次尝到心酸的苦味,原来是这麽苦涩,我任由眼泪纵横,任由思绪赤裸裸的在奔驰,把一切的皮囊都拆下,剩下的只有我软弱无助的,一颗心。
我营造出来的假象,终究在两个人若即若离之间瓦解,好几次,只要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我很想要拥抱他,明明只要鼓起勇气就可以了,我却怎麽都无法跨出那一步,在不断摇摆的心上停顿,最终我还是,只是个胆小懦弱的人,不懂得为爱付出。
我一直都在骗自己。
未来还没成定局,我就擅自认定我和他不会有以後,只是因为我害怕受伤,我害怕我放手去追逐之後却跌落悬崖。
原来坦露自己的心意,是多麽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以琴。」此时,妍茹突然起身走过来,她抱住我,纤细的手臂环住我,甜甜的果香在空中飘散,包围住我,她的声音明明很近,却突然让我觉得好远,远的我快听不见了,她听起来就像快哭了,「还记得吗?我说过,能遇到一个你想去珍惜的人,很难得,我希望你好好把握呀,就算以後会痛的快死掉了,也比你从来没有珍惜过还要好。」她将我抱的更紧,我彻底融在她细细的温柔里,就像是在夜晚里最温婉的月光徜徉,我闭上眼睛,听着她哽咽却坚定的语气,就算是流着泪,也忍不住的笑。她说呀,她说,「不管你是好幸福还是好寂寞,我都会陪你一起。」
多好。
只是当我睁开眼的那瞬间,吃到了咸味的泪水,湿润的眼角,朦胧的视线。
竟差点以为就是你出现了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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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美的梦都有梦醒的时候,再深的爱都有逝去的那天,再痛的伤都有痊癒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