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你们可以准备帮他收拾後事了。」医生那平静又残忍的话语听在病床上无力起身的他耳里只觉可笑,他是谁?他是韩学圣,怎麽可能就死在这里呢?他不要也不想死在这……他不要、他不要!
诺大的单人病房里可以轻易闻见那抹清新的茉莉香味,柜子上每晚必换下的茉莉花束像是不用钱般未凋谢前便被人丢去,只因那男人不愿见着有关凋谢的所有所有。看护将花瓶里多余的水倒去再修剪一会後才缓缓放回柜上,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怕发出声响,扰醒了病床上仍熟睡於其中的男人。
「不!」「碰──」原本上一秒还沉睡其中的男人顿时瞪大那双好看的眼眸,并对着站在病床旁小心翼翼的放置花瓶起的看护大声吼叫了起来,像是梦到什麽可怕的噩梦似的吓人极了,而无意间被吓着的女看护就这麽滑落了手里本该紧握着的那只花瓶。
「对不起!对不起!」看护一望见地板上泡在那摊水里的花瓶碎片时,不禁苍白了脸色颤抖的跌坐在地上泛起泪来,男人对花瓶的重视程度可是众所皆知的!如今她打破了花瓶,更是想挽回想辩解也没有办法的事了……
「你打破了我的花瓶?我请你来是要你打破东西的吗?嗯?」才刚清醒不到几秒钟的时间,男人便轻易的搞懂了眼前这里所有的状况了,他的花瓶被这毫无任何用处的女人打破了……就跟花凋零了一样全碎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滚出去快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卑贱的家伙快给我滚出去──」看护抬起小脸边掉泪边不停的向男人道歉着,他却像什麽都听不进去似的,把桌上所有的东西全用力砸在她的身上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因为男人激动情绪而用力摇晃着的病床上头挂着三个牌子,第一个透明牌子里头放置的名字既好听又令人难忘,就如同这名字的主人一般霸道自我,却又拥有着能轻易蛊惑人心的特质让人根本无法真正恨下,就只能这麽记着他的名字,韩学圣。
午间时段的医院总是沉默得吓人,所有护士、志工甚至是病患们都像在玩躲猫猫似的,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彷佛这诺大的医院里只有自己还活着一样,令人心慌。
空荡荡的走道上只看得见远边窗前,那竖立已久的男人,浅蓝色的睡衣上沾染了些许的血渍,宛如杂草丛生的黑发顺势掩盖住脸颊上的发烂伤口。男人望着脚边的那道刺眼阳光,心有不甘的握紧了拳头,这里对他来说根本不是救人济世的医院,是监牢!
突然原本紧闭房门的病房内走出了一个男人,身後穿着的识别背心大大写着爱心志工四字,他走近看似空无一人的护理站,从护士手里接过一本登记表低头迅速得填写着。
「子俊,你差不多等等就要离开了吧?」刚从护士休息室走出的中年妇人,亲切的问起眼前正专心填写登记表的刘子俊,她手里提着的小纸袋就这麽轻轻放在男人的手边。刘子俊每周固定过来的爱心志工,那温和善良的形象在护士间传颂许久,不少人都很佩服他能整整五年无怨无悔得来这里做义工,曾不间断。
「是阿。」刘子俊抬起头对护士长露出温柔的微笑,正想转身离去时却瞥见了窗前那道孤寂的身影,男人的背影熟悉的让他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对方。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刘子俊忍不住皱起眉来思索着。
「你认识他吗?子俊。」「他是?」护士长望着刘子俊站立不动的样子,不禁困惑得向他开了口,疑惑的问句里却带了点不敢置信的语气。毕竟每天中午都站在那的男人,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恶劣呢,这样温和有礼的刘子俊怎麽可能会和他有交集呢?
「他叫做韩学圣,是全医院里出了名的难搞病人!偷偷告诉你,他根本不肯承认自己得到爱滋病了。」「韩学圣?」刘子俊本来高挂在脸上的懊恼神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是惊叹、是错愕、是难受到不行的痛楚。
「玻璃星,看似易碎却又不是这麽容易破裂。」
回忆里熟悉如昔的那个低沉嗓音,毫不留情得闯入了他那平静无痕的心湖里,刘子俊凝视着原直立於窗前背对他的男人,心一紧,他顿时难以喘气。刘子俊从没想过他还会再遇见韩学圣,更不用说竟然是在那个男人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他。
冲击般的现实,不留余地的将他们搅和在一起,命运逼得他们相遇、宿命逼得他们重逢。如果早知道两条平行线会再次交叉,那这场病是不是来得还不算太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