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香肠、大冰奶。」
「巧克力冰淇淋、木瓜牛奶、热狗。」
「学长,你喜欢吃这些东西?」
这六样东西,全部都是邵青云点的,他的一百五十元园游卷花不够,连带把我手上的也花光,一张不剩。
重点是,我们才逛了第六摊而已,这其间花不到十分钟。
「都给你。」
「我不要,我吃不了那麽多。」
「你不喜欢吃汉堡?」
「我中午吃饱了。」
「你不喜欢喝大冰奶、木瓜牛奶?你不渴?」
「我的确有一点口渴,但我只帮你喝木瓜牛奶。」
「你不喜欢吃香肠或是热狗?」
「我都不要。」香肠我早上也吃过了。
「巧克力冰淇淋?」他一个个点完。
他的确很厉害,要别人吃这些东西,语气不高不亢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
「如果你都不喜欢,你为什麽要买?」
「我想试着贪心一点。」
「邵青云……学长,你知不知道我们的钱花光了?」
「那又怎样?」
「你是故意把钱花完,然後你就要回去你那个窝?你那个壳里?」
「我回去练琴。」
「钢琴还没搬回去!」
「搬回去了,在路上。」
我瞪着他,把木瓜牛奶拿来喝了一大口,最後又塞回他手上。我不会这麽简单放过他,既然都说服他出来逛园游会了。
「我以为,那一首『飞』,是我们一起耗尽所有力气弹奏出来的。」
这种话,他否认与否都是不对,结果他装起哑巴。
「不然你告诉我,你和她的最佳表演奖品是什麽?」
「嘉奖一支。」
「那不是参加表演的人都会有?」
「一箱饮料。」
「……真希望这次的奖品好一点。」我後悔逼问他奖品内容,搞到最後,连我都没有好一点的藉口可以说服他留下来跟我一起等颁奖。
「学妹,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说话这麽咄咄逼人。」
「你想知道答案吗?」
「嗯。」
「我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我在乎你,然後才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我。」
直接告白也好,因为喜欢是需要说出口的,我不想落得邵青云这样忧闷的下场,即使得到的回应是没有回应。
可惜说出口後,我心情变得沈重了,因为他一脸惊吓过度,苍白的脸在阳光与惊吓交织之下,成了他就快昏倒的样子。
「所以我说贪心是一件好事,我喜欢你,我也想继续弹钢琴,难道你讨厌这样的我?」
我紧紧盯着他看,即使旁边人来人往,即使我们站得很近,但我们中间也还有木瓜牛奶、汉堡、香肠、热狗、冰淇淋以及大冰奶。
「那我也算贪心了,不喜欢,也不讨厌。」
他说了。可是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我也不喜欢这种贪心的模式。
「回答的这麽快啊,学长。」我小小的抗议。这下换我闭嘴了,在同一天里喜欢上一个人,又马上被甩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邵青云苦笑,他开始喝起木瓜牛奶,还没喝完又接着喝大冰奶,然後汉堡及香肠、热狗全部都想挤进嘴里,几秒之後,满嘴是油,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意思是说,学长也被向幸福甩过?像现在这样当场不给人面子?」
「你不是说你只是『觉得』喜欢我?」
「而且我觉得我给你的面子还挺多的。」他口齿不清的说。眉头深锁,不知道是吃太多撑着了,还是在为以前被甩的事在难过。
他把冰淇淋递给我,无奈的摇头。
「学长难道不知道女生不能吃冰的?」
邵青云瞠目,大力的摇头。
「所以你不懂女生,也不会知道女生向男生告白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我没有生气,我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难过,但勇气正在体内逐渐散失,我甚至开始觉得刚才的四手联弹并没有弹好,所以邵青云不满意,然後不爽的拒绝我。
可是下一秒我就甩开那样的念头,邵青云心里有向幸福是本来就知道的事,我应该为自己主动告白而松一口气。
「我这个人的哪个部份吸引了你的注意?忧郁的外表?还是你只是觉得我弹得比你还好,然後把崇拜的感觉当成了喜欢?」
邵青云把冰淇淋收回,用那苍白的脸,泛白的嘴唇,吃着那冰到不行的冰淇淋。
是谁在这个冬天里卖可恶的冰淇淋?
「学长以前又是喜欢向幸福哪一点?」这点我很好奇。
「现在是在问你,你为什麽问起她?」
「因为我对她完全不了解。」
我拿出卫生纸,用他无法躲开的速度,将他嘴角边的奶油擦去。
他瞪着我,退得远远的,又装出那种疏远的态度。
「女生向我表白,却又问起另外一个女生的事,张苇,你很特别。」
他又叫我的名字,但是似乎只在他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
「我没有要你接受我,但我也不要你疏远我!我只是……希望你陪我逛完这个园游会,以後我们还是继续弹钢琴,就只是这样子……」
「那就什麽都不用说了。」他双眼忧郁,削瘦的身躯在逐渐西沉的阳光下变得萧条,脚下的影子愈拉愈长却也离我愈来愈远。
「你答应过我不会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我朝着他喊着。
难道主动告白是错的?
不对!我不这麽认为,我捡回了钢琴,为什麽连真实的自己也要忽略?
「我以後不会再跟你说这件事了。但是现在,我也只是要明确的跟你说,我『觉得』喜欢你,所以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很坚决的瞪着他,宣誓一般的说:「你依旧是邵青云,但我不再是这三年来的张苇!」
「三年?」他疑惑。
「我逃避了钢琴三年……或许比你逃避你自己的时间还要长,这我不用知道详情也猜得出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後大力的推开他。
「你走吧,我自己等闭幕。而且我不像你,我有自己的班级,我应该为自己的班级努力,我想做个会为班级尽心尽力的人!」
我不是撂狠话,而是对自己的宣战,当我重拾弹钢琴的美好,我就得全力抵抗爆米花病,我只要弹得快乐,快乐的弹琴就好了。
「再见。」我转身就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再有拒绝自己的机会,可是才走没几步,我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