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朔王在寻欢作乐,尚熙夜不能眠,他传唤所有与修筑渠道有关的下属,众人一齐往水渠现场勘查。
渠道的始点是距黎城西北约十来里的一处谷口,谷口仍涌着山泉,可惜渠道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因此山泉之水便受到阻截而在谷口旁边形成一洼如扇形的泥地。
尚熙来此探看时,修葺的工作已有些许成效,山泉之水能够顺利流经谷口渐渐形成一道水流,不过这样还是不够的,尚熙纵身跳入渠道里,用剑鞘稍微在渠道底的土壤敲打,而後正色道:「渠道深度不够,恐怕船底会碰撞到。」
「这也正是小人们的难处啊!」一名年纪稍长的监工站了出来,满脸愁容:「诚如将军所见,此地巨石堆积无数,清理起来格外费时费力,恐怕……」
说到这儿,监工者们纷纷面面相觑,有口难言。
尚熙知道他们在操烦什麽,朔王为了即早攻取业国,下令在三个月之内必须修筑好渠道,否则全部腰斩於市,正因朔王此道严令,工人们日夜兼程赶工,尚熙往身後一望,沿着渠道而设置的火炬犹如一条火龙,照得此处黑夜犹如白昼通明。
「将军啊,您看是不是能够跟朔王禀告一声,请朔王放宽完工期限?」老监工压低声音在旁试探。
尚熙立刻摇头,深知依朔王性格是绝对不会变更王令,唯今之计,也只好自己另寻他策。
「这样吧。」尚熙略一沉吟:「小船吃水没大船深,若是改用小船航行,也许──」
尚熙猛然顿住,因为在他脑里有很多想法。
一旦军队改搭小船,船阵必然绵延数里,若是其中被埋伏偷袭,势必不好闪躲,可转念一想,渠道全程尽在朔国境内,敌军想要设伏,首先自会惊动己军暗哨,不过最要紧的一点,是本来朔国与业国就是因为两座高山阻隔而没有互相侵占,今日朔国得渠道之助占尽先机,越过鹿鸣山而屯兵山侧,反观业国仍然被阻挡於沉雀山之外。
理清思绪後,尚熙决心用小船行进,转而对其余监工下令。
「渠道水底无须深掘却要保持平坦,唯有下游一带因地势平缓,未免水势倒流,须再将渠道拓宽五米。」
众人应是,跟在尚熙身後接着巡视渠道。
直到天色露白,远处传来几声晨鼓,修渠的工人才得以暂时休歇两个时辰,随後,伙房端来几锅食物分食群人。
尚熙站在不远处察看,见工人们各个面露疲态,十分潦落。
这些人大多是战争所捉来的俘虏,还有监狱里的罪犯,除此以外,更有从邻近城镇随便强抓过来的男丁,他们原本都有自己的日子,无论好坏,总不会像现今这般生不如死。
几名奴役缓慢从尚熙眼前走过,尚熙瞥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破碗,装着的是几片烂叶的菜汤,当下,眉头不禁又锁得更深。
此刻想起朔王曾赏给他无数的金银珠宝,堆在王都的府邸中不曾动用,他平日衣暖食饱,没什麽其他开销,那些财物正好可以拿来用在添购伙食上,於是随手唤了一名下属,正在交代快马回京取来他的钱财,该名下属忽然面露惊色,闷叫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尚熙愕然一看,倒地之人竟是头破血流!而面前距离不远则有一人提着挖地用的锄具,上头红晃晃的滴着血迹。
「你们都该死!」
那人猝然嘶哑高喊,紧接着扬起钝器往尚熙袭去。
尚熙旋即侧身闪过,并往後退两三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那人见一次不成还想再攻,大嚷着:「朔王残暴无道,你们这些朔王的走狗──!」
语未竟,尚熙瞧见两侧巡逻兵抬着长枪奔来似要将此人置於死地,他嘴里赶忙喊了一声:「慢!」
已是太迟。
那人手中锄头一掉,丧生在兵士的长枪之下,胸腔鲜血四溢。
当场,作工的劳役们有人胆颤的往外奔逃,掀起了一阵剧烈骚动。
可他们自然是逃不出去的,不到一会儿功夫已全数被兵士拦阻在地。
尚熙急吼:「莫要伤害他们!」
兵士愣了一愣,才收起武器,仅仅将人驱赶回工作岗位。
此时此刻,尚熙宛若看见秦皇暴政的重演,他眼色一沉,想着该如何亡羊补牢,方才动手砍杀的巡逻兵已上前报告:「大将军,朔王有令,胆敢滋事者,格杀勿论……」
尚熙瞪了他一眼,吓得来人跪下发颤。
可冲着旁人发火有什麽用呢?尚熙看着地上那滩殷红的血迹,满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