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窗再度阖上,向予澈不知她丢了什麽进来,弯身捡起纸袋打开,一眼见到纱布和药膏时,整个人石化般定住。
动也不动,眼瞳中的微光一点一点黯下,灭去扎人的犀利後,仅剩夜幕般的黑,连接心底一块永夜之地,深深锁着不被理解的孤寂。
突然敲门声响起,一道温柔女声在门外轻唤:「予澈,开门。」
他眨了眨眼回神,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只见自助餐店老板娘林咏真带着五岁的儿子站在门口。
「你的手伤得怎麽样?」她满面担心,伸手想拉他的左手检视,「小豪今晚不肯睡觉,直到刚才听到你回来的开门声,才哭着跟我说他下午到厨房找你玩,不小心滑倒撞到你,害你被油锅烫到。」
向予澈後退一步避开她的关心,双手背於身後,低头望着小豪哭得红咚咚的眼,嘟哝了句:「小豪,我们不是约定好,不跟妈妈讲吗?」
一只手从旁拉开妻儿,老板邱建平伟壮的身子挤到门口,一掌朝他的头用力巴下去,骂道:「混蛋!乱教我的小孩。」
「老板!好痛啊!」他一脸好痛揉着头。
「做错事就该负责!我不只一次跟小豪说厨房是危险的地方,他不听话造成别人受伤,就要好好教训!」邱建平从妻子手中拉过儿子,按住他的头命令:「先跟哥哥道歉!再罚背三十首唐诗。」
「予澈哥哥,对不起……」斗大的泪滴沿着小豪脸颊滚落。
向予澈连忙蹲下,伸手抹去小脸上的泪痕,轻轻责骂:「不准哭,哥哥从小到大最讨厌看到哭脸,全世界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眼泪,你再哭,我就揍到你哭不出来。」说完,当真抡起右拳。
小豪瞪着他的拳头,吸了吸鼻子,抿着小嘴忍住泪水。
「阿姨看看你的手。」林咏真又伸手想拉他。
「只是起了几个水泡,宿舍学妹给我药了,我先洗澡,洗完会自己上药。」向予澈依然将手缩在背後,微微垂下脸回避她关怀的注视。
邱建平和妻子对望一眼,心知这孩子个性倔强,不肯轻易接受旁人的恩情,也不想和他继续对峙,无奈说道:「好吧,如果这两天红肿不退,一定要去看医生。」
「嗯。」他点头。
洗完澡,向予澈坐在床缘消毒手腕的伤,血色薄唇咬住纱布一端,一圈又一圈熟练的帮自己包紮。包紮好,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尹瑄雨未熄的窗灯,若有所思……
每天的放学,当辰曦学长没到礼堂弹琴时,尹瑄雨便来到操场找陈可芳。
第一天,陈可芳教她拉筋热身,将她当成麻糬又压又按又拉,隔天她整个身体酸痛到差点废掉。接着调整跑步姿势,教她顺着地心引力将身体前倾,以最轻松的方式跑步,减少体力耗损。
练习期间,偶而会遇到忙完琐事正要回去的何辰曦,他总会停下脚步,朝她用力握拳表示「加油」!
每见到他,尹瑄雨总是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似乎跑上五圈也没问题;但是也有跑到一半想落跑,那就是看到向予澈站在场边,被他直直盯着,彷佛蚂蚁上身,哪里都不对劲。
辛苦练习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终於迎来路跑当天。
午後两点,天际聚拢的云层遮蔽了阳光,十一月初的气温微冷不热,全体一年级学生在操场集合,四周围满二、三年级的学长姐,准备观赏起跑的那一刻。
尹瑄雨好奇的四下张望,发现何辰曦拿着相机站在操场边,心里一喜朝他走去;他俊眉轻抬,见她步伐轻盈走过跑道,微风拂开两颊柔亮发丝,浅浅笑颜和灰茫天空形成强烈对比,迅速举起相机咔嚓一拍。
看到闪光灯闪了下,她急急跑上前问道:「学长,为什麽要拍照?」
何辰曦微微一笑:「我要做这个月的学生电子报,会大篇幅报导路跑,你刚才非常上相。」
「学长,千万不要……」她听了两腿发软,死命的摇头拒绝。
「尹瑄雨!要点名了,还不回来集合?」
她循声回头,只见杜易杰瞥了眼何辰曦,随後瞪着自己,赶紧向学长道别快步走回班上。
「瑄雨学妹,加油啊!」
才刚站定,场边又响起她的名字,转头一瞧,林荫大道树下站着几个宿舍的学姐,她一脸感动朝她们挥手,承诺会努力。
「瑄雨,你怎麽认识那麽多学长姐?」范诗绮突然走到她身边,口气有些羡慕。
「我们全是住宿生啊,感情像家人一样。」她微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