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想要有个可以安静思考的夜晚,但此刻的甘稚霖有短暂几秒认真地思考起直接把人打昏了事的冲动。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总算把三步一回头,躺下不到五分钟就蹦起来摸到房间外反覆确认着他还在的金塎勳给哄上床,再三保证只差没指天顿地发毒誓自己绝对会乖乖在家待到他起来,这才让极度依赖的小鬼听话乖乖睡觉;明显是累了只是死撑着,一沾枕就睡得昏天黑地的,速度之快看得甘稚霖只能失笑摇头。
某种程度而言,他是满羡慕塎勳的,羡慕他的直接与单纯,这是自己已经遗忘了好久好久的感觉。
如果他记得,或许就不会总是让他身边的人无所适从,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那句话,肯定会困扰舒红雨的吧,记得以前的她就是这样子,很容易就被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事给囿住,没办法双线并行只能单一思考,常常因为这样闹了笑话。
她或许不记得了,但他却很有印象。
总是这麽的奇妙,有时候该记得的在脑袋里遗失,有时候不该记的总是低头、转身,俯拾即是……
「喂,舒红雨,国文老师叫你去领测验卷跟讲义!」
「舒红雨,班导要你把去办公室拿改好的联络簿喔!」
第七节课下课,通常都是身负干部、小老师职位的人最忙的时候,除了例行的扫除工作外,各科老师要派作业的、要送东西的也往往挤在这时候,东奔西跑的,如果你是两种职务都有,例如舒红雨这样的。
什麽人最容易担任上干部跟小老师?除了本身很有能力、很热於服务外,就是反应比人慢,来不及拒绝的那种。
跟着班上一群男生从外扫区域回来的甘稚霖才刚踏进教室,就听到从前门进来的两个同学同时对着正在擦黑板沟的舒红雨喊,他就看着她愣愣地握着满是粉笔灰的抹布,带着一手脏污跑出去,再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把抹布一放冲去洗手,他也不知道为什麽就跟出去看,趴在栏杆上看着那个身影从教室所在的「红楼」跑出来,冲向旁边栋的「白宫」一楼那排办公室,抱着一小叠本子出来再折进另一间,出来时手上的本子却变成了一堆纸,走了一半才想起又匆匆忙忙跑回去——
一拐一扭,她绊倒在台阶前,撒了一地的东西,让甘稚霖看戏看一半的笑容有些僵掉,犹豫着要不要跑下去帮忙,她已经拍拍衣服站起来,似乎是想完了,动作别於方才的慌乱,非常迅速地捡起地上的卷子讲义,回到刚刚出来的办公室,抱回那叠本子。
不知道为什麽也跟着松了口气,甘稚霖离开了栏杆旁,猛然想起——
拿联络簿是学艺的工作不是?而他们班的学艺……不是她啊?
这让他从看到她回来教室,顺带把联络簿、测验卷跟讲义都一并发完,最後回到他前面的她的座位上都还迟迟收不回注视的目光。
正牌的学艺股长始终在座位上跟其他女同学聊天,边聊还边打量着讲台前的舒红雨,小声咬着耳朵又忽然咯咯乱笑,女生都很爱玩的那套,排挤着她们看不顺眼的谁谁,找些小麻烦去乱、去闹,然後看着别人的困扰取笑。
她都不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吗?不反抗吗?
第八节的国文课,甘稚霖完全专心不了,除了本来就不甚认真在这科目外,更多了点在思考他前面这位同学的事。
真那麽迟钝到没感觉?
「啊!我这学期不是学艺了厚,又忘了。」
放学了,若有所思的甘稚霖没像往常一样一钟响就抓着书包冲出教室,难得走在倒数几个离开的,就在要拐下楼梯转角时,透过缝隙隐约传来她恍然的一句话,愣了他一个没注意踩空,很糗地滑下楼梯——
人是没受伤,面子却损了。
慌慌忙忙地站起,脸上有掩不去的羞恼,暗暗骂着因为这种神经跟恐龙一样粗的人想这麽久的自己真够白痴,三步并两步跑掉的他,也忘了那时候还想着的什麽。
是什麽原因会让他後来常常顺路去领回联络簿,还有国文老师的卷子讲义,三不五时还被老师逮着训话几句,但其实她也不是国文小老师,她明明是管历史科的来着……
甚至,因为这样误打误撞开始了自己的初恋,但这个始作俑者却被忘在记忆里。
果然当初就是差了这麽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