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約定好的事 — 第一章(4)

新生招待会後,又过了一个礼拜,妮妮始终很有人气,现在可以看到妮妮在家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所以施妮妮那个交际花又跑去哪里了?」

佑廷准备了晚餐过来救济一个人在家的我。

他督见凌乱的家里,又恢复以往叼念的性格,「我说妮妮那孩子很邋塌就算了,但你自己难道都不能稍微整理一下你的桌子,好让我这个客人来的时候比较舒服吗?」

我悠哉的吃着牛肉面,根本不想理会佑廷在说什麽。

「你手机借……这是什麽阿?」他大呼小叫的拿起放在我手机上的黄色小纸条,随後用着夸张的表情,指着我大吼:「徐佑芷你这家伙你给我老实说这是哪个男人的电话!更重要的是你把电话号码放在手机旁,意思就是你在犹豫要不要打罗?还是你已经打了!」

「哪有。」我巧妙的把黄色小纸条从佑廷的手中抽过来,要是想打我一个礼拜前早就打了……

「那你说这是谁的电话?」

他见我不说话,便露出诡橘的笑容,「你不说,那我自己打,你不要小看我背电话号码的能力。」

佑廷作势拿起手机,按了几个按键。我吞了吞口水,直到在电话的另一头传来陌生却熟悉的声音时,我惊吓的把手机抢过来,赶紧挂掉。

他看见我嗫嚅的样子,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那、那个是上礼拜一个……一个学弟给我的。」

佑廷轻轻皱眉,摆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那只是一个学弟的电话。」

「那为什麽还随身携带?想打给他喔?」

「随身携带是因为、是因为……」我把滑落在眼前的发丝拢到耳後,深深且很慢的吸了一口气,「是因为他给我种怀念的感觉。」

就像回忆般,潺潺流往我心头。

打了个冷颤,因为大雨无情的浸湿,我拖着狼狈的身躯,甩着结成一条一条在滴水的发梢,踌躇在一栋染着淡粉红的高雅建筑物前。

如果没抄错的话,就是这里了。

我蹲着、踱着、坐着、站着,淋着雨待在外头等了三个小时,按门铃按了好久好久,努力忍着夜晚萧瑟寒风刺着我皮肤时的阵痛。

好久……

但只要一想到可以见到妈妈,就有种心里被救赎的感觉,彷佛跟妈妈分离也才不过是那麽一两天的事。

我缩在角落,不断的拧乾湿掉的衣角和头发。

突地,我听到妈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还是一样的纤瘦身影!

不过……她撑着雨伞,有说有笑的依畏在身旁高大男子上,更幸福的牵着走在中间的小男生,时不时的忧心那个小孩是否被雨水淋到。

我颓然的站起身,突然有点重心不稳。

直到妈妈看到我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直到妈妈身旁高大男子的脸上露出孤疑且不悦的眼神,我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麽事情,不再是我想像般那样美好。

「她是谁?」

妈妈惊吓的捂住嘴巴,从她的眼里我看不到一点的心疼、思念,又或者一丝丝她看那个小男生时,露出的疼爱。

「她是我跟我前夫的女儿。」

「妈妈……」但一天的疲倦、委屈、失落感无法控制的席卷而来,我已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碰』的一声,我昏倒在地板上。

「妈你们准备好了没有阿?摄影师都来了。」

「再给我五分钟。」

妈妈兴奋的把粉红色蝴蝶结发饰别在我的头上,再温柔的帮我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色护唇膏,「好了,这样我们小芷就跟妈妈一样漂亮了。」

「老婆你们快点啦!」虽然爸爸在外头也不耐烦的督促着,但语气里头充满的却是满满的幸福跟喜悦。

「来了来了。」

妈妈纤细但温暖的手牵着我走到了客厅,我坐在爸爸的身上,哥哥站在妈妈的後方,而妈妈则是幸福的靠在爸爸的肩膀旁。

喀擦!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这全家福照拍好罗。」摄影师也不禁被幸福的氛围给渲染到。

我睁开虚弱的双眼,喉咙刺痛的说不出话来,头也重的坐不起来。闭上眼,梦境彷佛栩栩如生,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麽幸福的时候。

我蹒跚的打开房门,从小小缝隙望出去,原来这就是妈妈的家阿。

朝思暮想的脸庞,真的好怀念妈妈还在家里的时光,我不敢相信在我眼前的真的是妈妈……

妈妈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嘴角两边的梨涡还是一样,好想妈妈……好想你……

「她为什麽会在这边?」

「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就让她住一晚吧。」

正当我想要出声叫妈妈的同时,妈妈的表情突然一变,变成了另一个人。

「老公,不要生气嘛,她对我来说只是前夫的小孩。真正我爱的、我想要的是现在这个家,有你有小志,这样就好了,我明天会叫她回去的。」

我听错了吗?

「老公……不然,我现在叫车送她回去?」

看着妈妈陌生的脸孔,我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气,头一晕,不小心撞到柜子上的一个相框,它就这麽坠落在我的脚下。

这个……

我征着,有种鼻子好酸好酸的感觉。

「怎麽了?」妈妈慌张的打开门,映在她眼底的是一个无助、眼泪溃堤、哑然凝视着地上相框的我。

这才是全家福,妈妈跟那个男人相爱的抱在一起,那个小男孩则坐在中间露出好幸福、好幸福的表情。

「小芷……」

「你、你……」

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就像被狠狠的呼了一巴掌的难堪。

「你还爱我吗?你还是我的妈妈吗?」

她不禁哑口,更让我的心,痛的残破不堪。

「你有爱过我吗……?」

我注视着她失措的双眼,竟然连这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

那个小男孩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撒娇的抱住妈妈的小腿。

「小志乖,妈妈等等就去念故事给你听,所以先去床上等妈妈好不好?」

望着她看着小男孩的宠爱眼神,我终於控制不住,用着我沙哑的嗓音吼着:「你现在到底是谁的妈妈?」

「你不要这样,会吓到小志的。」妈妈严厉的念着我,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这几年我忍着被同学的歧视排挤、被爸爸骂、被阿姨念,但我始终相信你还是爱我的,还是很想要回到我跟佑廷身边的。但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边当别人的妈妈!在我因为你离去快死掉的时候,在我需要你来学校家长会母亲会,在我需要一个妈妈教我带我长大,在我需要一个即使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也是可以给我拥抱的时候,你却在这边照顾那个小孩!

完完全全的忘记了其实我跟佑廷也是很需要你的吗……

我的心痛到我觉得快要窒息,愤怒委屈失落背叛一股脑的袭来,我一直以为妈妈是受不了爸爸才走的,结果原来我跟佑廷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一秒……我一秒……

我死握着拳头,指甲狠狠的刺进掌心里,即使我现在身体有多麽虚弱,我一秒都不想要待在这个让我感到极度难堪的地方。

「小芷我……」妈妈试图要解释什麽,但门外的陌生男人默默的把他们家的全家福相框捡起来,放回原本的柜子上。

是阿……就算我来了,妈妈这一切的生活也不会有所改变。

於是我笑了。

「既然我没有你还是可以活到现在,那我相信我以後没有你也还是可以活的很好。」

语毕,我用着最後那微弱的思绪拿好自己的东西,把包包里那个当生命看待一样重要的全家福,狠狠的摔在地上,玻璃碎片一下子便散落满地。

踩着沉重的步伐,我再次的走了,只是这次不是离家出走,而是真正的离开了那个自作多情、渴望被爱的自己。

凌晨,不知道哪里来的强烈意志力,我竟然拖着重病的身躯,在下着毛毛雨的夜晚,走了好几个小时,经过了好几站的站牌,直到晨曦到来,一道道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才惊觉『明天』已经到来。

「你是徐佑芷吧!」

一个穿着跟我同学校制服的男生,在远方叫住我。

没一会儿,他望见我脸上潸潸然的泪水,随即拿出放在书包里的面纸,轻轻的擦拭我哭肿的双眼。

「我是周信阳阿,跟你同班的。」他咖啡色的头发,在好不容易展开笑容的天空下,显得好温暖。

但我累的跪倒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

「你的额头怎麽这麽烫!你等我一下,在这边不要动!等我一下喔!」

随後,我坐上了救护车,之後,我就失去意识了。

信阳,如果我那时後没有遇见你,又或者那时後你没有找到我,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再也看不到阳光了吧。不过好险,因为身为阳光的你,最後还是来到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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