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我最近遇到好多烦恼的事,是你的话会怎麽做呢?』
我提笔轻写在散发微微薄荷香的信纸上,一个稍不注意的恍神,晕开的蓝色墨水留下了一个小蓝点的痕迹。
「学姐,你在这边啊。」远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全身湿透的育霖把布满水渍的黑色外套脱了下来,几滴雨珠还狼狈的滑落到木地板上。
「你怎麽会?」育霖的出现,根本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我明明就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我在这家书店的啊。
而且,怎麽会是育霖找到我。
「我……」他尴尬的抓了抓没有因为雨水而塌掉的发梢,还露出了昨天佑廷脸上也有的复杂表情。
没等他解释,也来不及等墨水乾凅,我快速的把要写给信阳的信纸给对折了两次,害另外一半的纸也跟上了小蓝点痕迹的脚步。
「只是妮妮学姐跟我说你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回台北,可是却没回家,她很担心所以才托我出来找你。」
佑廷那个大嘴巴,怎麽偏偏找妮妮说起这件事情,我已经是成人也大学三年级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在晚上从台中回台北的啊!
「学姐,对不起,我不该擅自随便找你。」育霖见我一个人气冲冲、脸颊鼓鼓的坐在椅子上,深怕我是在生他的气。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并没有生任何人的气,只是有点不喜欢我自己的空间被另一个人打扰。
就像,我自己一个人的教室,信阳却总是喜欢坐在离我两个桌子远的位置上,转着篮球,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
「学姐?」
「啊?喔、喔,我没事。」我努力的把想要重叠那两个人的想法给扫走,却又抑制不了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这莫名的心跳加速,是因为信阳,因为育霖,还是因为……
育霖望向窗外那被强风打散而飘在各个方向的雨水,「那你要走了吗?外面的雨好像还很大,我再去借把雨伞,你等我一下。」
我看着前方跑走的颀长背影,再看向包包里自己带的一把雨伞,悉心的想要搞清楚最近这颗不受控制的心。
这莫名的心跳加速,是因为信阳,因为育霖,还是因为眼前像信阳的你。
「你是佑芷吗?」
突地,一个浑厚带点沙哑的嗓音在我背後传来,我的脊椎瞬间僵硬了一半,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我是你妈妈的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嗯。」我怎麽可能忘得了。
「我们坐下来谈好吗?我有急事想要跟你讲。」
「我不想跟你谈任何事情。」
我不理会他焦急的眼神,正准备转身就走时,他像是被热锅烫到般慌张在我身後大喊:「你妈妈有生命危险,她现在需要你!」
他成功的停住了我的脚步,又继续大喊:「她发生车祸,现在肾正在衰竭的很严重,她需要你的帮助。」
肾衰竭?
我望着满脸憔悴又眼眶泛红的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呢?」我皱着眉,有点不敢置信我所听到的。
一听到我的回应,他眸中闪过一丝期待,兴奋的冲过来握住我的双手,用着极卑微的语气恳求着我,「所以请你救救婉珍……现在能救她的人只有你了。」
我惊恐的把我的手抽回来,根本无法消化这一分这一秒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为什麽……只有我?」
「你哥哥也有来做过肾比对的检查,可是不符合,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所以,爸爸的未接来电,佑廷那欲言又止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我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肠子紧张的搅在一起,我觉得我好想吐。
「佑芷,我很对不起我抢走婉珍,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家……可是看在她是你妈妈的份上,拜托救救婉珍吧!」
突然觉得头好沉,眼前的景像有点恍惚,听不太到周遭的声音,只觉得我的世界正在碎成一块块,用着不能计算的速度在崩塌。
我的脚一软,却被育霖很稳的扶住。
「对不起,我会转告学姐尽快跟你联络。」育霖一讲完,一个强大的力道把我横抱了起来,他身上的汗水跟沐浴乳味混在一起,充斥着我的鼻腔。
等我有意识的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已是满脸泪痕的躺在我宿舍房间的床上。
桌上多了一张用着杯子压住的黄色纸条,上面画了一颗有着爽朗笑容的太阳,配着右上的英文字,『BELIEVE』。
这是育霖写的,但为什麽在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信阳的『相信阳光』。
我把昨天从台中家里带上来的记忆盒子打开,里面有着一封封贴上了美国邮票的国际邮件,上面还有信阳丑到不行的英文字。
我吸了一口好长的气,发抖的打开了一封封信阳寄来的信,时间带走了信阳在信纸上的味道,却带不走留下的人满怀的悲伤。
我卷着身躯,感受着寂寥空气中的萧瑟凉风,没有幕色夕阳也没有绵延细雨的陪伴,只有一直倾泻而入的寂寞和凄凉。
信阳……
一封有着太阳插画的蓝色信纸被我揉在手掌心,不规则的圆环状印痕散了开来。
如果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玻璃瓶,那我……曾经有那麽一个玻璃瓶。
信阳……你说我该怎麽办?还可以去……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