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妳,不當好朋友 — 與妳,不當好朋友 5-3

九月的第三个星期一,C大新生报到日。

既然考上同一所学校,胡恩晋和李兆亭乾脆相约在火车站碰头,早上七点一起搭车出发,前往学校办理注册和入住宿舍事宜。

只不过,胡恩晋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排队买票的期间,时不时掏出手机望着萤幕,好像在等谁打电话来,手指几次滑上数字按键,又退了回来,摆明了在烦恼着某些事情。

等到上了火车,李兆亭将随身大背包堆上行李架,便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阿晋,你家人还好吗?」

「呵呵呵,少杰叔叔和我妈咪一直都好得不得了,简直好过头了。一知道我考上外地大学得在学校住宿,最高兴的人就是少杰叔叔,因为我这电灯泡终於『发配边疆』了;他还特地帮我办了一张信用卡副卡,说每个月生活费不够用的话就拿去刷,尽量别回家破坏他跟我妈咪久违的『亲密时光』。」胡恩晋回想起继父那副嘴脸,还是很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而且更夸张的是,棻棻才五岁多,他居然就在扳着指头数日子,感叹她到底什麽时候才会长大,把老婆完完全全还给他!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真是拜托喔!宝贝女儿也是他生的耶!你有没有见过这麽恶心巴拉的男人?」

「哈哈哈哈!好有趣喔!真的太妙了!」李兆亭不禁乐笑,「不过,这也表示你爸妈的感情实在很好。」

「别提了吧,你都不晓得我天天看着他们那样恩恩爱爱心里有多窘,不想当电灯泡还没得拒绝呢!」

「那你离家念大学,会舍不得棻棻吗?」

「才不会哩!好不容易能摆脱那个总是缠得你快发疯的小鬼头,过着轻松又惬意的大学新鲜人生活,我求之不得!」胡恩晋也笑,随之想起棻棻哭嚷着葛格不要走的小脸,还得妈咪抱着才没跟着他冲出家门,不由得心中一软,总算平时没有白疼她。

「嗯……所以说,你从我们一见面开始就皱着眉头,不是因为家里有事罗?难道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李兆亭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同时伸出手指,弹点了下他聚拢的眉间。

胡恩晋经她这麽一提醒,顿时怔忪,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对她和盘托出:「前几天我跟婉婷大吵了一架。」或者更正确的说法是,婉婷单方面地对他发怒,压根听不进他的任何解释和规劝,「昨天本来想约她出来见面,结果我们在电话里才聊没几句,她又莫名其妙生起气来,後来直接挂我电话。」

原来如此……「她挂你电话,你不会再打回去?」

「我打过了,从电池满格打到完全没电,她一通都不接。改传简讯给她,也没回半个字给我。」胡恩晋苦笑着撇了下嘴角,说完又拿出手机萤幕看了眼,一阵心浮气躁,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你们为什麽会吵架?」李兆亭定定地望着他,丢出最关键的问题。

「……」胡恩晋倏地沉默了。

「阿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不可,只是你自己得把答案想清楚才行,不然你们这一吵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说完,她打开方才在车站的便利方店买来的零食洋芋片,袋口朝他一送,「吃吧,新口味,阿豪说挺好吃的。」

胡恩晋伸手拿了一片,咬了一半,边咀嚼边思索,「……跟原本的不一样。」

「嘿啊,跟之前的蒜香鸡汁和盐味海苔相比,这次推出泡菜口味吃起来的确很新鲜。」

「她说……我跟她想像中的那个我差很多,太不一样了……」

听到他这麽说,李兆亭正要将洋芋片送到嘴边的手顿了下,但终究还是没有插话发问,继续咬她的洋芋片。

「於是我就接着问她,在她眼中我应该要是什麽样子?我很好奇,小学毕业後没有互通音讯的这些年,她究竟是怎麽看待我的?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麽她发觉现在的我不符合她的『想像』,却反过来说我让她很失望?结果,她足足有十几秒没有说话。我从来不晓得,一秒钟可以过得那麽慢、那麽长……」

「……」李兆亭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吞咽的动作变得有些乾涩。

此时火车驶进了隧道,放眼所见仅有浓重的黑暗,车厢里似乎也变得安静不少。

「兆亭,我必须承认,她的沉默让我心里很不舒坦,而且非常介意……她喜欢的,真的是我吗?又或者只是一个模样很像我、实际上是她自己勾勒出来的影子?」胡恩晋看着她问,眼神透出过度理智的冷静与清醒。与其说他在徵询她的意见,毋宁说他是在自我确认。

李兆亭看他这样子有些於心不忍,正好瞥见洋芋片包装上的广告词,便有了个想法,意有所指地说:「喏,你看,不管味道再怎麽换,洋芋片就是洋芋片,香脆的口感还是一样的,既然买回来了,吃就是了嘛,想那麽多做什麽?」

「如果今天换成柏豪对你出说这种话,你会怎麽想?」他忽然转向一问。

「哈哈,阿晋,这一点你就太看得起阿豪了,他连是不是把我当成女生在喜欢都分不清楚,你根本不能期待他的脑筋会转这麽多弯。」一说起吕柏豪,李兆亭又是一阵摇头哂笑。

「嗯?怎麽说?」难不成柏豪真的偷偷跑去跟兆亭告白了?胡恩晋有些惊讶。

「上礼拜他突然发神经跑到我家找我,说要我当他女朋友,可是说到最後我才发现,他其实是担心自己什麽都输给你,连我这个麻吉都被你抢走,才会恐慌症上身,讲出那些白痴话……喂,你在阿豪面前要假装不知道喔,不然他又会跑来跟我卢,我会很烦。」李兆亭笑道。

胡恩晋为之怔然,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给吕柏豪带来这麽大的心理压力。

李兆亭彷佛看穿了他此刻的想法,握拳轻敲了下他的肩膀,「干嘛这种表情啦!你在学校里的表现本来就比阿豪优秀,这是不争的事实啊。你只要专心做你自己就好了,完全不需要遮掩自己的才能,更没必要去担心别人会怎麽想你。阿豪硬要钻牛角尖,你就当他小鼻子小眼睛,别理他,等过一阵子他自己想通就好了。」

「……专心做我自己?」

「对啊,胡恩晋就是胡恩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别人想仿冒也仿冒不来。」李兆亭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并对他竖起大拇指。

与此同时,火车穿出了隧道,早晨的阳光再度洒进车厢,照得她的笑脸那麽灿亮、那麽光彩夺目。

「阿亭,我就是我,对吧?」他问她。

「当然,毫无疑问。」她笑着点头,「洋芋片就是洋芋片,吃吗?」

「嗯……泡菜口味,其实还不错吃。」

「我也是这麽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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