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他们为了离婚争吵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好可怕,好像有什麽带走了我爸爸,让他非得跟我妈离婚不可,难道他看不见我们这麽伤心吗?难道他不知道他对我们这个家庭的伤害有多大吗?那个女的都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却还是执意要抛弃我跟妈妈,去追逐他所谓的幸福快乐。」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虽然他抬起头看向她,可是眼神却很空洞。
路灯底下的他脸色苍白,平时开朗活泼的连家辰看起来就像另外一个人。
听到他说的话,她突然想起难怪之前一直有传言连教授要离开学校。美其名是为了到别的地方去发展,她万万想不到是因为……
「我以为我遗忘了那种恨的感觉,没想到我错了,那种感觉一直都在,只是缺少引起情绪的动机罢了。」连家辰说。
忽然,她好像理解了他坦白的这段故事。
她是在淡忘对崔廷镇的感情没有错,然而当她再度看到崔廷镇和姜秀怡在一起的画面,过去那种难堪、受伤的感觉又全部涌进心里。所以那时候的她才会那麽的难受,因为感觉一直都在,只是没有被引出真正的情绪。也就是说,对於过去,她没有做到真的完全遗忘。
「我们真的有办法忘的了吗?」她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连家辰笑了,他说:「你忘不了,可是可以选择埋进最深最深的心底,再也不要让它出现在你面前扰乱你的感觉。」
过几天之後,当她再度看见连家辰时,他又恢复了原本总是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开朗的样子。只是在上连教授的课时,他趴下来连睡了两堂课,彷佛是在做无言的抗议。连教授对他没有多做理会,他看起来面色也很憔悴的样子,不似以往谈笑风生。
詹华和看了看讲台上的老教授,再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连家辰。她想,连家辰一定是把这件事情埋进心底了,如果教授的丑闻爆发出来,就算不是全校都知道,至少系上一定会谣传,但连家辰什麽也没有说过。也许是不希望家丑外扬,也许是其他原因,但他选择了把伤口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知道。
连家辰藏着心事,但是他的朋友可没有。
上口语训练课的时候,李莫阳坦承他有想要和谭旭真分手的打算。他觉得谭旭真把他逼得太紧,让他感觉快要窒息。他总是得顺着她的心意,大部份的时间能够有往来的朋友也只有连家辰,因为谭旭真放心他、也喜欢他,连家辰是他们共同的好朋友。她希望时时刻刻都能跟他在一起,可是除了连家辰之外的其他朋友她又不喜欢,於是他跟其他的朋友除了课堂上之外私下的往来渐渐变少。但他很不高兴这样的情况。他喜欢和女朋友在一起,但并不代表一定要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詹华和,」他看着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如果我有像你这样的女朋友该有多好。」话是说完了,但语气悬在那边,有种微妙的情绪漂浮在他们两个之间。
詹华和之前就有查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可是没有想到是想要分手的地步。
对於这个话题她不想多聊,於是她旁敲侧击的提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最近觉得连家辰怎麽样?」
他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扬眉反问道:「什麽怎麽样?他最近不是好好的吗?」
她摇摇头表示没什麽,只是随口问问,但心里想的却是:连家辰,你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
进入冬天之後,温度骤降,连日的降雨也让人从头到脚都觉得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踏出房间去上课。詹华和收了伞,走进图书馆内,室内温暖的空气感觉很舒服,刚刚一路从住处走来手跟脸都要被寒风吹到冻僵了。
期中考过去之後,很快的就要面临期末考了。时间过的飞快,这也代表着大学三年级要进入下学期,离毕业的日子又更加接近了。时间总是这样不近人情,在不知不觉之间,春夏秋冬又过了一轮。期末考要考的科目比期中考更多,为了不让期末考周时忙到焦头烂额,只好提前一周开始准备,至少到时候应该不必天天熬夜到天亮。
在书架翻找书的时候,她遇见了几个班上的女生。因为平时的交谈本来就不多,於是只有尴尬的点头打招呼,她就往下一个书架走去了。当她发现要找的序号已经过头,所以只好折返到前一个书架时,她听到了那三个女生交谈的声音。
「你们没有听说过她喜欢一个助教的事情吗?她呀,她在班上总是不给人好脸色看,只会跟着助教,但助教根本看不上她啊……」说别人八卦的其中一个女同学还没说完,就看见站在书架尾端的詹华和正冷着脸看向他们。
他们脸上浮现尴尬的脸色,推挤着彼此,用最快的速度跑掉了,但是八卦的空气依然留在原地。
的确,真的是忘不了的。虽然不晓得别人怎麽知道、她也自认没有那麽明显,可是就算这件事情她忘了,也总有人会替她回忆起。
「没有那麽明显?你也太不自知了吧。」晚上连家辰约她吃饭的时候,詹华和把在图书馆碰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才没──」
「你对崔助教有意思,只要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的人才有问题好吗。」连家辰不留余地的说,「你不与人互动,你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你对谁都没有心,你只用最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而且你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很受伤的眼神。」
他的话让她欲夹起面条的手悬在空中,愣了好几秒才放下手中的筷子。
「可是我的专注,换来的却是他的无心。」她喃喃自语。
「──反而是另外那个女孩的不经意,让他着迷不已。爱情就是这样一回事,你找不到方法、找不到规律,有时候不要太执着也不要太期待或许比较好。我觉得机缘比较重要,没有缘份的话你就是绑架他,那个人也不会如你所愿爱上你。」连家辰不以为然的说。
「你好像对爱情很失望。」詹华和说。
这次连家辰倒是笑了。
李莫阳跟谭旭真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李莫阳感到越厌烦,谭旭真便因为害怕而黏得更紧,有时候连下课时间都要打电话来查勤,让他感到非常不高兴。一到下课,无论天气再冷,总是可以看见谭旭真站在文学院门口等着,而他们上课的教室离文学院门口又近,根本避不开她。李莫阳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有几次想找藉口跟詹华和一起离开,却总是引来争吵,最後他只好放弃。
「她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提分手。」李莫阳说,「你知道有多夸张吗?她之前还问说可不可以到我的课上旁听。」
詹华和皱起眉头。
「要是我现在跟她提分手,她会崩溃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敢想像她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情。」他扶额说道。
他所说的情况,倒让她想起那天吃饭时连家辰所说过的话:没有缘份的话你就是绑架他,那个人也不会如你所愿爱上你。
如果他们两个人的缘份已尽,谭旭真逼得再怎麽紧,也只是让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已,最终闹的两方都难堪。
「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吧。」她只能安慰的说道。
毕竟她没有过跟人分手的经验,只有被拒绝的经验。被拒绝的她很痛,可想而知谭旭真会有多心痛。她没有参与到他们两人之前交往的过程,但曾经那麽相爱的人提出分手,一定是很伤心难过的一件事,她一定打击很大──即使在这件事情当中她同情不了谭旭真。
下课的时候,她跟李莫阳一起走出去,没有意外的在门口看见谭旭真,意外的是她身旁站着笑嘻嘻的连家辰。
「嗨,华和。」谭旭真主动打了招呼,而且还是跟她打招呼。
「呃,嗨。」她扬起眉,然後看向连家辰,後者则是耸耸肩,表示什麽也不知道。
「这是怎麽回事?」李莫阳也是一头雾水。
「是我找家辰来的,」谭旭真微笑着说,走上前去勾住了男友的手,「很久没有一起聚一聚了,就把大家都找来了,一起吃个饭。华和也来吧!你跟莫阳还有家辰也都是朋友不是吗?一直不太有机会认识你,正好趁这次认识一下。」她笑得好开心,可惜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那种开心。
李莫阳无奈的看了看连家辰,连家辰又看向詹华和,她则是极力想避开谭旭真期待的目光,但最後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我还真意外,我以为你会毫不留情的拒绝。」後来在往餐厅前进的途中,连家辰走在詹华和身边时说道,「你以前对我的那种冷漠的魄力都到哪里去了?」後面那句是某人刻意在装可怜。
「可能针对你吧。」难得她开玩笑似的说。
其实她只是想要看看李莫阳跟谭旭真的相处情况。虽然说她略知一二,也只有看到谭旭真会在门口等他这件事情,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怎麽样她一点也不知道,所以才想知道是不是真如李莫阳所描述的样子。
看着前方那对情侣,谭旭真紧紧挽着男方的手,不断凑上去跟他说话,李莫阳则是僵着身体,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她。
「他跟你说过想分手吧。」连家辰突然说。
「嗯。」
「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麽旭真要找你一起吃饭了。」
詹华和看向连家辰,然而他只是笑了笑,没再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