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看看你。
棕发男子完全不介意莫莱面露不善,甚至无时无刻带着那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坐在椅上,他仍然露出笑容地问着莫莱的近况。好久不见,真的好久没看见你了。他甚至提出邀约,约着哪天的午後,他们可以一起到海边走走,可以一起浮浅,可以一起再到花园散步,莫莱看着魏洋,蓝色的眼珠在眼里转啊转,思考着男人究竟是怀着怎麽样的想法,直直望进魏洋的眼里,久经重逢,自己在他眼里又是什麽样子。那对黑眼珠没有兴起多大的波澜,但是不代表读不出里面正酝酿的一些激动,莫莱别开视线,头左右摇晃了几下。
找别人一起去吧。他回答,情愿自己断得乾脆些。
这样啊……唔!你们的旅程还有五六天,你回心转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魏洋朝他大方的微笑,莫莱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好像棕发底下的那张脸依然是当初那个什麽都还不懂便创业经营观光的年轻人,明明是菜鸟,却又一脸意气风发,自信的跨出步伐,表面看起来十足风光,几波经济危机重创观光业之後,步履或许走得凌乱萧索,但那些挫折与困难对他从来不是阻碍,或许这也是这个大洋中的小岛可以持续发展观光,经济蓬勃发展的原因吧。
当时两人立下的一个约定便是成功得把自己的事业推向更高的地方,魏洋最後成功独立揽下岛屿大部分的观光产业,他则是成功获得上司赏识,一路顺遂的向上升迁,後来虽然持续升官的原因早就不是为着这个当初草率立下的誓约,但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最终是履约了。
只是更重要的相守,两个人都没有做到。
记不记得,曾经说好哪天功成名就之後,就带着一大笔钱当作养老基金,住在这里,活多久玩多久?
有那麽一瞬间,莫莱几乎就想答应,只是说一声好,却仅只是不想让对方有任何失落的情绪。莫莱对於自己仍然抱持这样的想法感到十分讶异,有些痛恨自己仍然无法从过去的回忆中走出来,他皱眉,捻熄了手上的菸。
他根本不需要去在意棕头发的混蛋到底在想些什麽,以及根本不该兴起那种想和他走的念头才对。
你说够了的话也该回去工作了。
啊!等你送我到门口吧。
……慢走不送。
莫莱手朝门的方向一指,语气有些恼了,他盘算自己是否该把才刚安顿好的行李再次收拾乾净,住一晚,或者等到雨停了便搭船回到机场,然後回国比较省事,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这样子的可行性和正当性,反正结果也只是向同事们道歉,让那些爱玩的下属暂时觉得有些扫兴而已。
棕发男人的表情沉了下来,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太不尽人情了点,但莫莱仍然没有阻止自己把男人驱逐出自己的地盘,魏洋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他正想着该说点什麽,魏洋裤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打破房里的沉默,男人接起电话时,视线仍然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结束通话之後,魏洋草草留了一句晚点会再来找他的话便离开了,莫莱叹了口气。
走到窗边,隔着蓝色的帘幕,刚才那样倾盆的雨势已经逐渐转小,他可以看见阿司站在门口抽菸,等到魏洋走出门之後,两个人似乎又说了些话,他把玻璃窗抬起,让雨以及两个男人的谈话声飘进屋里,闻起来有种湿透的味道。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看见两人冒雨走离这栋小屋之後,连窗户都忘了关,回到床边,张开两臂,呈现个大字型就往床上倒去。
早就料到那通电话会是阿司打来解围的,真不知道被救的人到底是魏洋还是他。一把将摔进被窝里的身体撑起,床的凹陷出一个人型,那些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这时全部散成一堆,倒向那个坑洞。他把凌乱了的衣服拨到一旁(那些衬衫一件比一件更容易弄绉),莫莱直盯着那堆衣服,过了许久才坐起身,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
安静的坐在床上,雨下了一两个钟头也快结束了,他决定冲个澡换上轻便的棉制衣服,稍晚一点到外面去和大夥碰面。
水声和外头的雨声混在一起,也是一场听觉的飨宴。热水淋着身体,热气在小小的淋浴间里盘旋,缠绕他的身躯。望向洗手台前的大片镜子,现在只能看见一片雾,什麽也看不清,好模糊啊,有点类似他现在的心境,有些茫然,没有太多额外的情绪,或者是他不能辨认自己现在心理的想法到底比较像什麽。
是在听见魏洋刚才所说的话之後不知所措吗?莫莱握紧莲蓬头,把水压转得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