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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後,等他跟她说明了他所要求的事情是什麽,孙芍染确信,五分钟前自己的不正常反应,例如心跳加速什麽的,是种身体提前感觉到危险的警讯还有没睡饱的抵抗力不足,绝对不是其他什麽乱七八糟的情绪……
「你说什麽?」
「学姐,我的要求就是,减重。」
彷佛怕她没听懂似的,白濯桓很贴心地又重复了一次,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蛋,孙芍染很想伸手给它捏下去。
而事实上,她真的捏了。
「小白学弟,我答应你的是合乎常理的要求,跟我减不减重有什麽关系?」手都已经捏在人家脸蛋上,虽然很後悔自己的冲动,还带了点对於他的皮肤比自己还要好的惊叹,但她在问话的同时手也没放开就是了。
「这要求满合乎常理的呀!」脸颊被人捏着讲话,白濯桓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还能笑咪咪地问她手感如何,这一问让孙芍染立刻松手,连带退後两步拉开距离。
「哪里合乎常理了,我减不减重跟你不相关吧!」
「难讲,不过学姐,你该不会是听完要求要反悔了吧?」
……
一来一往,不管她怎麽说,他都有话能应对,孙芍染忽然很讨厌跟这个牙尖嘴利的学弟讲话,让她有种讲不赢的挫败感。
「不然这样子好了,学姐我们再打个赌,赢了一切扯平,输的话,你就要照我的指示作?」
白濯桓突然这麽提议,中止了他们的唇枪舌战。
「赌什麽?」她这次学乖了,先问清楚条件再下决定。
「简单一点吧,猜拳?」
他讲得很简单,但就是很简单,反而让孙芍染觉得有鬼,而且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今天的白濯桓感觉起来很像另个人。
「……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又不一定输,也不算吃亏不是?」
被白濯桓镜片後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搭上略带点哄骗意谓的提问,孙芍染在点头之後懊恼的发现,千防万防,防不到美人计啊……
而这时候她也总算想起她觉得今天的他像谁了,她的印象里最会嘴上花花扯来扯去的,就数那位武常宿学弟莫属了。
「猜拳就猜拳啊,怕你不成。」
听着她的嘀咕,白濯桓在出拳之前,忽地补上一句:「我会出剪刀。」
「干嘛告诉我你会出什麽?」不说还好,他一说话,孙芍染直觉就有鬼。
看着她戒备重重的表情,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礼让学姐是应该的。」
「少废话!快点猜拳。」
白濯桓低眉敛眼的模样看着就是很古怪,可是孙芍染也说不出来到底哪边古怪,只能催促着赶快动作,三分之一的机会,总不会连这都输吧!
剪刀、石头、布——
望着呈现在面前的结果,两个人的表情大不相同。
「学姐,我都说我出剪刀了,你怎麽还是出布呢?」看了看彼此的手,视线回到她的脸上,白濯桓笑得好无辜。
我怎麽知道你没骗我……内心的呐喊在脑袋嗡嗡作响,孙芍染的表情是十二万分的复杂。
「愿赌服输?」
疑问句上扬的尾音在此时听起来万分欠揍,孙芍染深吸了口气,再次对上他的视线,咬牙,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口吻,「愿赌服输。」
比赛规格订制的体育场,砖红色的PU跑道上,两道身影站在白线前,一个悠闲,一个颓靡。
「为、为什麽要跑操场……」
暖身伸展运动後,获胜的小白学弟下的第一道指令是:「先简单来个一千八百公尺好了。」
语气是那麽轻松,像是在谈论今天星期几、天气好不好一样的悠然,只是在孙芍染的眼里,他是恶魔。
天晓得,打从大一体适能检测之後,她就再也没有跑过操场了,而回想起那次检测的成果之凄惨,当时满头灰白的体育老师那摇头叹息的无奈模样立刻在脑袋如实重现。
「你在开玩笑?」如果他有耳朵,应该听得出来,此时这麽说着的她声音有多麽的咬牙切齿。
「学姐觉得太简单吗,还是要跑三千?」听着他漂亮的唇吐出更离谱的话语,孙芍染当场就想走人,可是又一股气哽着,就这样走人,不是她的处事态度。
「我跑步,那你要作什麽?」望向他一身休闲但也构不上适合运动的装扮,从刚刚暖身起他就一直只有活动那张嘴,现在呢?
「从旁观察作纪录。」
笑容依旧淡淡地挂在嘴角,白濯桓伸手比了比。「学姐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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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澄澈无云,带点徐徐微风吹抚,鹅黄色身影沿着红色跑道奔跑着……如果那个跑三步走两步可以归类为奔跑的话。画面很美,只因为距离产生美感,站在最内圈数着圈数的白濯桓看着再度经过他面前却不再移动、瘫坐在地的孙芍染,束在脑後因为跑动而散乱的发沾粘在两颊旁,原本穿着挡去清早微寒的外套在第一圈不到四分之一就被主人大方抛弃在一旁,里头的棉质t恤被汗水给浸湿,服贴着身体格外凸显的黏腻感,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那股压着胸口的感觉却无法消散,长期坐电脑桌前鲜少活动以至於一开始运动後手脚就不听使唤,只跑了一圈,四百公尺的距离,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可以移动了。
「不要突然坐下。」
被人一把强硬地拉起,半拖着往前走,孙芍染觉得自己全身好酸好痛,连走路都难过,「我不要动了……」
虚弱的抗议直接被无视,白濯桓拖着她走了大半圈,感觉後面的人呼吸不再那麽急促後,这才停下脚步。
「学姐,你体力真的很弱。」
「你说说看,他摆明就在整我嘛……呜,我的脚好痛……」
瘫在沙发上呈现烂泥巴的型态,孙芍染对於自己最後到底怎麽回到家的印象完全地模糊化,只记得全身抗议的酸痛,还有对白濯桓的愤怒。
「阿芍,你真丢脸,猜拳猜不赢——」灿灿撕开一块酸痛药布的包装,啪地一下拍贴上芍染的大腿,获得她凄厉的惨叫回应。「还被自己学弟说体力差,啧啧。」
「是他心机重好不好,而且这明摆着是要整我啊,莫名其妙要我减重干嘛……哎哟,灿灿你小力一点……」
微红着眼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快散架似的,连说话都会牵动不知道哪里的肌肉,痛的她唉唉叫。
「不出点力怎麽贴得牢?学弟这个要你动一动改头换面的主意其实挺不错的。」贴上最後一块药布,灿灿边收拾着垃圾拿去丢,像是想到什麽似地转回头来,「是说,阿芍你为什麽出布?」
「我本来是打算……」
回想起当时,孙芍染心里一千一百万个恨啊!疑心着他说的出剪刀,她在剪刀跟石头当中犹豫了好一会儿,後来直觉觉得他一定没这麽好心,真听他的话出了石头就中计了,最後她决定,出剪刀的话,不管他有没有骗她,输的机率小一点,然後——
「然後你就想着反正绝对不要出布,就出布了。」
料事神准如尹灿灿,毫不意外地就帮她把话给接完了。
芍染含泪点头,龇牙咧嘴地在沙发上模拟刚下锅的炸虾,
「讨债的来了。」
音乐乍响,两人的视线一同晃向桌上震动的方形物体,从尹灿灿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外显萤幕上的名字,抬眼一瞄,嘴角那抹欠扁的微笑立刻转头放送给身旁的孙芍染。
孙芍染扭过脸装没听到没看到,依旧是一只扭曲的虾。
灿灿看了看她,没多说什麽,拆开放在一旁的晚餐装盘;放在桌上的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着,铃声一遍唱过一遍,在那首《忘叶》第六度开始重播之际,有人终於受不了了——
「你接。」
坚持等到接通的电话在灿灿代为接听後倒是很快就收了线,对上芍染询问的眼神,灿灿立刻把方才听到的内容如实转达:
「学姐,我们明天见,别忘记你还欠我一千四百公尺。」
沙发上的那尾虾子,扭曲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