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这样……妈……妈!」
蓦地,陆衡一身涔涔冷汗地自噩梦中惊醒。
不知何时趴睡在他身上的猫儿也受到惊吓,发出喵的一声尖叫,窜跑得老远。
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那点深沉的痛,再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扩散。尽管时节尚未迈入初夏,四肢百骸却彷佛渗进千年冰寒,冷得他不能自己地颤抖。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向来浅眠不易好睡的吴悠趿着拖鞋,一脸莫名被扰的恼怒,匆匆走到他愣坐着的客厅沙发边。
「陆衡,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鬼叫什麽──」
还没骂大一半,她又倏然住了口。
不仅因为他的脸色苍白如死,还因为他眼角滑下的那两行水液。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就将披在身上的薄外套扯下来,覆上他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薄弱的肩膀。
然後顺势捱着他坐下,把他意外僵冷的手牵进掌心里,搓了搓,试图暖和它们。
双眼却善意地不与他视线接触,「谁叫你要一下子乾掉那麽多啤酒,看,做噩梦了吧?活该!」
沙发前的桌几上或立或倒地搁着十罐啤酒空瓶。
自从在天台上聊了几句,她几乎是狼狈地落荒而逃;看样子,剩下的酒应该是全让他一人解决掉了,之後醉得摊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不是噩梦。」隔了半晌,陆衡才吐出这四个字。
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轻暖热度,让他从双手开始,身子渐渐回暖,可心底仍旧冻着一块霜。
不过,包覆双手的那份柔软,已经足够将他带离失温晕眩的边缘。
「喔……」吴悠愣愣地应了声,实在是无话可说,可又不放心让他独自在那边纠结个没完没了,简直尴尬到极点。
「其实我曾经……做过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从那之後,就万劫不复了……」而後陆衡身子一斜,躺上她的大腿,朦朦胧胧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吴悠也没摆出嫌弃的脸色推开他,索性任由他像只无助旁徨的猫靠着她,「在这复杂的世界,谁不会犯错……」
「吴悠,你溺过水吗?」
「没。我高中、大学都是游泳校队,溺你个大头。」
「如果你曾经差点溺毙……当你终於挣扎着爬上岸之後,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什麽?」
「你是怎样?就跟你说我泳技很好了。」
「对,以後打死你都不会再碰水……」
「……麻烦你说人话,谢谢。」
「如果……再栽进去一次导致灭顶,那就是自己太蠢了。」
「我觉得现在……自己坐在这里听你瞎扯些五四三才蠢……哈……」她终於撑不住,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大呵欠。
「吴悠……」
「嗯……」
「你心真好。」
没有回话,却点了下头,再顿住。
陆衡稍微侧转勃颈,抬眼看了下她的脸庞。
她,睡着了。
原来,自己身边还是有这麽「单纯」的人……
陆衡的嘴角勾起了笑,尽管很淡很淡。然後,在原以为又会彻夜失眠的预想中,安心地闭上了疲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