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綣殘雲 — 第二十九節 離家出走

疼死他了,疼死、疼死他了!救命啊──

云於软绵床铺上不停翻滚,他指成爪状紧抓双臂,於手臂上烙下指痕,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袭身,时似火灼烧,时似浸寒潭,他泪水不停流淌,哀号呻吟声不断,令一旁的白昼看得难受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自昨日将他带回後,云就因全身剧烈的疼痛而清醒,陷入如此状态。云忘了昨日发生何事,只记得喝了酒,孰料一醒来全身又麻又疼,那痛苦的泪珠早已沾湿枕头,自昨日就未曾乾过。

「白天……我好疼……救我……」每哀号一段时辰,云神识就会有些恍惚地趴在床上,兴许是疼痛减轻,可没过多久,他又会继续辗转翻侧,痛苦呻吟。

白昼尝试了许多方法,施法止痛或是令其昏厥,却都没效,纵使昏厥,没过多久又会疼醒,就连施法控制心绪也无办法。

「桔梗大神……救我……白天帮我请桔梗大神过来好不好?好不好?」云哭着哀求。

明知桔梗大神这几日有事离开天界,他仍是妄想桔梗大神能来救他,在他心中,桔梗大神是无比的强大,他认为桔梗大神能帮他,至於桔雪大神,那个害他全身暴疼的罪魁祸首,也不知到哪去了,都过了整整一天,仍未回来天界。

「桔梗他不在……」白昼喟叹。

连我都无办法,桔梗怎可能有办法?

望着云,白昼心头抽疼,泪水蕴满眼眶,他现下终於明白了,为何三万多年前神魔大战之时,酒後的思雪灵力会突然骤增,横扫千军,帮了他极大的忙,却又在一个时辰後消失於战场之上,两日後才脸色苍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却又只字不提发生何事,现在他知晓了……那两日的思雪是在隐忍刺骨裂心的疼痛。

云咬啮唇瓣,泛白的唇因他过度用力而淌血丝,他神识又渐涣散,哀号声歇。

「父亲……爹……救救孩儿……」云嗓声弱,泪水沿被毯而滑,浸湿泛亮的缎被,无声而淌。

闻言,白昼心头震颤,一阵挣扎犹豫,突转首看向门扉,静凝好半晌,美丽的眼瞳染上复杂的思绪,阖眸、睁眸犹豫着。最终眸底是抹坚定的色彩,他抬臂划空,於四周设下透白结界,令外人无法入内。

白昼忽喃咒言,但见淡黄之芒迸灿周身,他那头褐色长发瞬地划长,身子於眨眼间抽高,连同衣裳也不同原先模样,是件白色浮上浅灰纹路的衣袍。

夜冥缓步上前,伸手将云揽在怀中,如同抱着易碎的陶瓷娃娃,小心翼翼地。

「你……」云怔愣抬眸,涣散的眼瞳缓缓对上了焦,定睛凝望,掀唇许久才发出虚弱的嗓音:「父亲?爹?我……孩儿死了吗?」

夜冥将含笑摇头,浓醇的嗓声似一坛久未开封的香酒,且带催眠,令云噬心蚀骨的痛顿时减轻许多。

「思……不,云儿,眼睛阖上,有父亲陪着你,什麽难过的感觉都没了。」

云眼眶含泪,修长的指揪住他衣襟,颤抖的唇一启一阖,双瞳未依言而闭,反倒瞠如铜铃大。

「孩儿在作梦吗?可……好疼……不、不……没适才那麽疼了,孩儿在作梦对不?」云手颤抖,嗓颤抖,连心也在颤动,他不停喃喃言道:「第一次看得这麽清楚,父亲与孩儿长得一点也不像,比孩儿好看多了……啊……有些像那个小鬼头,白天……不、不,父亲比他帅多了……优质多了。」

闻言,夜冥心底五味杂陈,他原是打算以白昼哥哥的身分接近思雪,可如今已将长相深烙於思雪脑海之中,甚至自称为他的父亲,如此一来,还有可能以白昼哥哥的身分接近他吗?

他觉得不太可能了,难不成要以父亲的身分接近思雪?不……眼下情况是情非得已的,倘若真得以父亲的身分接近思雪,那他真会欲哭无泪了。

「父亲为什麽那麽久不入孩儿的梦?为什麽……父亲要丢下孩儿?」语落,云双瞳不掩哀怨地盈满泪珠,顿时令他视线转为模糊,为此,他忙以掌抹去泪珠,眨眨眸子,紧凝夜冥的脸庞,将英俊而优美的轮廓烙入心底。

「我……那日……我因有事而无法为你准备食物,未想到因如此而让你离开了竹屋,却也因此寻不着你,害得你……被恶人给欺负了去,对不起。」

「欺负孩儿的大多是住於九层天的下等魔灵,还有被魔灵给教坏的神只,所以孩儿很讨厌魔界中人。」云彷佛忘了身上的痛楚,眸溢波光,唇扬着晶灿的笑靥,汲取他给予的温暖。

「父亲、父亲,孩儿同你说喔……」

云唇不停歇,同夜冥诉说着过往,说着到难过处便遏制不住泪液,方得到夜冥的安慰,又会含泪灿笑,偎在他怀中,是不曾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说到夜幕降临,日出东升,口乾舌燥,睡意袭上脑际,他仍不愿停止,他怕唇若不动,眸若阖上,这梦就会醒,父亲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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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天界为一个八卦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逢人第一句便是问:「你听说了吗?」

「听说魔帝两日前率兵血洗中央界,在大家绝望之际,突然出现一名高大威武,孔武有力的神只,三两下就把魔帝给打跑了。」

「哪是如此!是个美人才对,魔帝可是一见锺情,为了美人而放过大家!」

「呿!谣言谣言,是个英俊的书生,靠一张利嘴就将魔帝给吓跑了。」

白昼手捧医书,迈着步伐,见怪不怪地越过爱聊八卦的宫女身旁。

徐风拂来,花枝颤动,自空落下的花瓣,百般撩人心绪,然而白昼心底有些烦躁,不是因坠落的红花,是因心头挂记的人儿。

思雪一觉醒来就甚少说话,白昼怎生叫唤都不回应,仅是陷入一阵静默,他心底甚为紧张,在旁不停打绕,却突然被思雪叫去拿医书,寻半天终是找到他要的那本,回途之径,又听见不少宫女聊着两天前的事,真相扭曲得可真是离谱,但他也未解释,少点人知道那是思雪,他的「情敌」也会少点些。

他的思雪就是这麽容易吸引人,往昔也是如此,酒醉後的思雪,风采更尤,总令他着迷。

回到思雪所住的寝宫,白昼推门入内,孰料里头未有半点人影,衣柜敞开,原安放的衣裳竟消失一空,床上薄被也失了一条,梳妆台上的梳子与香蜜发油也不见了,书柜医书更是全数消失,白昼脑内登时如雷轰击,嗡嗡作响。

「思雪莫不是……」离家出走了?

蓦地,一阵旋风掠过殿内,但见门扉咿呀摇曳,广大寝殿内,仅剩一本随风而翻的书册躺於地上,静极。

白昼心湖翻腾,担心自责的情绪,宛若一根尖刺梗在心头,他食指握紧成拳,呼吸急促,蹬足跃飞如电掠空,然而,在见到宫外一抹钝拙的身影,他忐忑不安的心才安放下来,急冲上前,落足於云的身前,紧紧抱住他的腰,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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