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色目 短篇小說集(2011) — 宿敵 下篇

四、宿敌、战斗与「阿尔克那的迷惑」(乙篇)

「你这只令人厌恶的臭羊。」她抬起头瞪视着敌方。「本狼不会有什麽遗言的,你手上的人类兵器是杀不死咱的,你还不明白吗?」

「你这只令人厌恶的死狼。」小黑马上回嘴。「我就是要试试魔武加持过的武力有多强!而且,……」他将枪管对准小狼。「敌人愈痛苦,我就愈快乐。」

一切都结束了,小黑在大笑声中扣下了扳机,火神炮与双环火线开始大肆射击。巨狼在冲出那一刻就被金射线再度贯穿,然後消失。迎着小狼而来的是无止尽的猛烈炮火。

「再见了,卢本大叔。」狼与狼之间不用眼泪告别,牠们用的是生命。

就在这一刻,使魔也开始高声吟唱,比原来的歌声更高、更尖锐。看来魔武要将军火升级了。新一环的加持武力即将登场。

「撑住喔,狼!30秒後一定要活着!」制高点少年说。

小狼撑不撑得住30秒他不知道,但是,他确定小黑的得意只剩30秒。

「可以了!」确定使魔进入吟唱状态,少年将计时器打开,30秒後狙击枪会自动击发,而他也能进行下一步计画了。「那个总部大概会被我气死,哼嘿嘿。」

他看着远方的火网与硝烟,整个人浮在空中、闭眼,少年开始了神秘的仪式-「阿尔克那的迷惑」。

一连串火神炮打在小狼的身上,子弹像是撞击到坚硬的钢板发出火花、爆炸。她嘶吼翻滚,可是却没有任何伤痕。「啊啊啊呜呜哼,好痛!好痛啊!」

她被震波弹走,然後电磁炮穿过她的背部,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剧痛让她几乎昏厥。她想到父母亲的死亡,想到他们被斩首的痛苦:「死後会痛吗?会痛吗?」

一颗加农炮的炮弹击中她的头部,锵一声巨响没有爆炸却弹向小黑。小狼在嘶吼中打滚,未爆弹穿过小黑的身躯然後射进下水道中,终於爆炸。

小黑依旧发狂大笑,对准倒在地面的小狼持续扫射。电浆炮在她的身上留下烧灼的痕迹,一发接着一发,没有击中的也会因为冲击波将她弹到高空,再摔下来。

10秒钟经过,用「弹如雨下」来形容这片广场的遭遇实不为过,第二层下水道坍塌了,躲在里面的维修包商无一幸免。

制高点少年心无旁骛地吟诵古老的诗歌,阿拉姆语的独特嗓音无人能懂,但却触动了甚深甚微的远古能量。他的周遭浮现了一张张的斑驳石碑,那刻着未知的文字,如符号般的文字。

在毫无间断的爆炸中,小狼被穿刺(当然是没有成功)、被烧灼(会痛苦但不会留下伤疤)、被电击、被分解(当然这也不会成功),这些攻击造成剧痛,一次一次让她从绝望累积成愤怒,而愤怒,即将累积成疯狂。

20秒经过。

「那麽,也该送你最後一程了。」小黑伸出左手,大喝一声,手掌射出了五道金之射线。

五道射线瞬间穿过小狼的身躯,小狼发出剧痛的嘶吼,整个人被固定在空中无法动弹。

「那麽,再见了,我该死的宿敌,哇哈哈哈哈!」他对射线施加压力,想要将狼的躯体撕裂,同时间环形火线的炮弹集中到少女的身上,丝毫不留情。

制高点少年双眼张开,五张石碑就罗列在他的面前。

於是他高喊:

谨以您的名义-命运的傀儡师,

辅以解惑之彩虹,

实现『阿尔克那的迷惑』吧!

一道冷冽的蓝光直冲天际,少年的仪式完成,他的身影消失无踪。

同时间,小狼再也承受不了内外夹攻的痛苦,金射线向外拉扯,而环形炮不断炸刺她的身躯。「够了!」她大吼,身上的衣装发出了嗤嗤的声响,像是挡不住狼体内的某种生命的冲撞一般。

她的全身窜出一阵阵的浓黑烟雾。一瞬间所有炮弹完全反弹,电磁脉冲则失去准头偏离,轰隆声响中环形兵器所在的大楼被自己的炮弹击中,结构比较差的开始倾倒、崩塌!

不用说,小黑的金射线嘎然中断,再也穿刺不了小狼。

黑闇风暴,即将从小狼的身躯卷起。

30秒经过。

不断以炮击玩弄敌人的结果,终於将小狼的本能激发出来。

「我法!」小黑的五射线消失无踪,在他眼前,小狼双眼无神地缓缓降下,她的双手张开,全身的旋风愈来愈强。

不用说,敌人的本体现身了。

「哇哈哈哈哈!来吧!」小黑也陷入狂喜之中,能找到这麽耐打的宿敌实在是平生乐事!他将手伸向魔武:「终极之环!快!」不用说,露露更是快乐地换上长筒靴为主人加油:「世纪对决耶!哇哇哇!」「喂!给我专心吟唱啦!」

就在这一刻,宝庆路上的定时器也走到终点,喀喳一声,狙击枪的扳机自动扣下。枪管的远古纹路青光闪烁、枪口喷出了火花。

子弹经过仪式的加持,1公里外的露露只感到远方细小的火光一闪,下一秒连加油的哇都来不及喊完,胸口一紧,整个人就瘫软在地。

「我、我中弹了?」她感到全身迅速麻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原本要召唤出终极之环的小黑,突然发现後方的加油声中断,回头看时,闇之魔武的紫色氲烟已然消失,所有金色射线也全部收回,双环火线失去了动力,完全沉默了。

当使魔失去意识不再吟唱,魔武与主人间的连结便即消失。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这!?」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得自己与倒地的露露、闇之魔武一同坠到了下水道中。「怎麽回事?」他望向原来小狼飘下的地点,那里好像隔了什麽东西一般变得模糊。

「鬼扯鬼扯鬼扯鬼扯!!啊啊啊啊啊!」愤怒的小黑不分青红皂白,启动手上的电浆炮向对方疯狂射击。但是没有用,这些电浆炮发射後好像永远碰不到那面模糊的墙一样,愈飞愈远然後消失。邪门!他检查一下露露的胸口,的确有被子弹射穿的痕迹,他将手指放在鼻尖感应,还有呼吸。

「啧!」他抛下露露向小狼的方向前进,可是明明崩塌的广场就这麽点大小,怎麽走就好像走不完的距离似的。他根本接近不了小狼,眼前那面墙愈近愈模糊,连小狼的身影也向马赛克一般完全辨认不出了。

「法!到底是怎样啊!?」小黑大怒,可是没人回答。他被关在一个永远到不了彼岸的广场里了。

小狼缓缓降下来的时候,意识已经非常模糊。她想到自己就要死去,或许这样就可以见到爸爸和妈妈了。然後她想起光贵瑟缩在角落向她哭喊,为什麽呢?为什麽要哭呢?

「不要想太多,孩子。」少年的声音从她身後响起。

「啊……」小狼还来不及反应前,她的脖子上被迅速插入一针。用针的人手法老练又温柔,像是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自然地刺入。一瞬间针内的强效药剂就注入了小狼的血管之中。

简单来说,那是加倍份量的兽用麻醉剂,没两秒小狼双眼一黑,哼也没哼就软倒在少年的怀中。

「你们的遭遇,我都知道。但是,没必要这样互相残杀,等我,……等我揭开所有真相之後,我一定……」小狼在意识消散之前,依稀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少年。他喃喃说着奇怪的话语。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啊,我可以休息了哪!

再见,爸妈;再见,光贵;再见,从小陪我到大的卢本叔叔……。小狼失去了意识。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黑发狂似地想抓到那片模糊的墙,但是,无论他怎样用力追赶,墙像是永远到不了的目的地一般矗立在远方,静静地嘲笑着他。

「马的说话啊!」他疯狂叫喊。「给我说话啊!把我关在这里是想怎样?」

他想到所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那好像在嘲弄他:「你说的爸妈在哪呢?」

「啊啊啊啊啊!!罗嗦罗嗦罗嗦罗嗦!!」他启动电浆炮乱射,但终究电力已经耗尽,只听到按钮答答的空响声。电浆再也发不出来了。

是啊,都是骗子。他把电浆炮抛开。

你们,不眠之魔女、校长、所长,还有露露,你们都是骗子。他双手抱头不断咒骂。还有爸妈,你们也是!你们全部都是啊啊啊啊啊!

最终他还是得面对父母亲没来接他的事实。所里的人没有说什麽,但是那眼神一看就知道:「认了吧。你不过就是弃儿、是孤儿。’」

『听我们的话把实验做完,就给你加菜,嗯?』、『不要再说有爸妈要来接你了好吗?孤儿!』

孤儿。

孤儿!你是没人要的孩子!

你是怪物!不要再说你有爸妈了哇哈哈哈哈!众人内心的笑声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那是他摀住耳朵也能听见,甩也甩不掉的宿命之声。

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疯狂地呐喊。或许,喊声愈大,愈能盖掉这些讨人厌的声音对吧?他这麽想。

「你不是孤儿。」一根针刺进了他的颈子。手法还是一样的老练温柔。

「你只是需要参加开学典礼,乖乖站在讲堂里面听师长训话就可以了。」

小黑在兽用麻醉剂的影响下,连哼两声就意识模糊了。昏迷之前隐约看见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他想起了不眠之魔女常挂在嘴边说的话:「听过都市传说吗?关於台北的Masquerade......。」

但很可惜,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此晕了过去。

关於在台北市出没的「歌剧院怪人」,又被人称为TaipeiMasquerade的这个传说,小黑可能无法求证了。

面具少年松了口气,他单手优雅地画了个圈,四周模糊的玻璃墙面微微颤抖後消失无踪。整个「阿尔克那的迷惑」仪式也到此结束。他的爱枪也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剩下来就让这两个组织去伤脑筋吧!」少年微笑自语。如果他推测得没错,「艾尔萨之血」并不是真正在培养小狼,他们想藉由这次的接触测试某些东西。至於那目的是什麽,要追出来对他来讲并非难事。

直升机的声音由远而近,啪搭啪搭的声音开始震动他的耳膜。

「也该走了。」少年耸耸肩,他追踪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透过这次的事件,他目睹了羊族的正体-那所谓的「萨堤传承」,以及传说中的「闇之魔武」。不过,多亏了「命运的傀儡师」的指点,他才得以中止了两人的终极决战,避免影响到他的秘密计画……。

「小羊要乖啊。」他边走边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喔!」

「只要你不翘课的话。」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狂风之中。

五、尾声

上午10点20分,这场历时40分钟左右的战斗终於画下句点,但也造成新西门的入口广场(原汉中街与成都路交叉口改建)全毁,周围大楼全毁或半毁者不计其数,民众的死伤更是难以估计。捷运线也因为这次的意外事件停驶了90分钟,许多民众打电话到1999抗议停班的措施通知太晚,更为无法连络到新西门附近的亲人感到焦虑悲伤......。

这次的事件意外引发了政坛的风暴,由於调查报告迟迟未能向大众公开,媒体在第一时间也无法取得画面,一切的资讯通通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一点让舆论毫不留情地群起攻之,终於在强大压力下主管新西门重建的委员会遭到解散,主席闪辞,而主导重建计画的经济部副部长也引咎辞职。

当然,这些人的离开只是为了掩护蓝天计画的继续执行,在欧美各国的支持下,台湾当局自然也不能擅自将这计画给停掉。重建的预算照样拨付,只不过科目不同而已。一切,都为了解开当年台北灾变的真相,为各国取得最大的利益。

中研院的附属研究设施C栋,蓝天计画执行总部所在地。金发女郎走进了201A室,在那里,所长以及两位副所长早已就座。

「Sorry!Toomuchtroubles!」女郎挑了左侧、靠所长的位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来人正是不眠之魔女,雪莲‧玛莉亚女士。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所长微笑回应:「那孩子还好吧?」

「Well,胸口的肋骨有轻微的挫伤,不过不严重。比较令人在意的是......」她推了推眼镜,坐正身子。

「昏迷的原因来自兽用麻醉剂。」

「你是说…...,这起意外还有第三者介入?」

「是第四者啦!笨老头!」雪莲‧玛莉亚在内心咒骂。因为她就是组织派来蓝天总部的卧底,算是第三者了。

「关於第三者有任何情报吗?」另一位副所长(姑且称之为A)发问。

「目前都还不明,军方赶到现场时只见到我方的实验对象而已。」

投影幕上打出小黑倒地的画面,照片上方还有一本破旧的古书。

「真是的!这个计画最松散的一环就是军方啦!」副所长B无奈地往後一靠。

「什麽都查不到,反应也慢半拍,这样能找到原因才有鬼。」副所长A附和。

玛莉亚在心里大做鬼脸:「当然呀,政界、军方、警方跟我们都有关系,组织可不像你们这些政府单位,又懒又笨!」

「不过,玛莉亚。内部管理方面还是要请您提高警觉。」所长仍然微笑以对:「这次听说是所内派车送小黑去开学典礼的对吗?」

「Well,我会好好注意的。」玛莉亚轻轻点头:「没想到自动导航也会出错,不晓得未来所内对这种系统失误的状况,有没有对策?」

哼!想怀疑我,门都没有!

「目前政风处也在着手调查,行管跟人事也举行跨部门会议打算订出因应机制,玛莉亚女士。」所长将双手放在手把上,面带轻松的微笑:「本所相当重视您在「类人遗传学」上的成就喔,为了找出那孩子的萨堤传承,以及启动的方法,之後还要您多费心了。」

「是啊!这次事件毁掉了新西门的外围商圈,也毁掉了市民对废都重建的信心啊!没有信心就没有政客的支持,也就没有经费了!」副所长B附和,副所长A点头称是。「时间是关键啊!时间!」

「这我了解,各位长官。」玛莉亚嘴角卷起:「这次的事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孩子没被第三者抢走或者加害。我是担心,第三者查不出来的话,未来可能还会影响到研究的进行呢!」

会议就在所长的模糊保证中结束,对於第三者的追查看来是要不了了之了。所长最关心的还是「除了宿敌对决之外,如何导引出萨堤传承的能力」这件事。

「哼,那你们就慢慢等我的研究报告吧!」玛莉亚关上会议室的大门,心里冷冷微笑。无能的军方加上缓慢的政府单位,想要查出第三者根本是缘木求鱼。

她已经预见组织将先一步掌握第三者的动向,并取得萨堤传承的关键技术;狼的「黑闇风暴」加上羊的「萨堤传承」,组织掌控世界的计画也就能更进一步了。

她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看着所内的人员来往走过。

「这次的接触行动还是被那个家伙给中断了,真是……」她的眼镜,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TaipeiMasquerade!Wewillmeetintheend……」

(「台北的Masquerade!我们终将见面……」)

雪莲‧玛莉亚转身,踏着自信的高跟鞋步伐,缓缓向走廊的尽头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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