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露气沾湿她的衣衫,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早上了,她愣愣回过神,提着铜盆打算出门取水梳洗,起身时还有些微微晕眩。拉开门,才发现陶夭站在原地,面无血色,衬得一双美眸黑亮得慑人,一身白衣近乎融在晨曦之中,若是气呼得大些,对方似乎就会溃散为尘埃,了然无迹。
见她打开门,陶夭没有平时的自若,扭起眉似有些不安,伸手要摸上她的脸,被她一闪,白皙的手尴尬僵在半空中,半晌缓缓收回,艳丽的脸上出现伤心欲绝的神色。
她看着男人弱势的姿态,无可奈何地叹息出声。
「愣在这里做什麽?」
「不知道,」陶夭笑里的苦浓得化不开,「可能是怕你不声不响消失,所以守在这里……我不知道。」他无意识的重复,接着垂下眼睫,沉重得像是有重量在上头,扯着往下坠,连带她的心也是。
她不晓得该怎麽回答,望着生愣。过些时间袁苍从廊处一端出现,男人黑发披肩,目光如鹫盯着这里,她一下子就如泄气的皮球,没了计较的心思,擦过陶夭的肩去外头打水,只是经过还在忖度的袁苍身边,她停下脚步。
咬咬唇,回过头朝陶夭喊,「等等我有话说。你啊,也快点打理好自己,孤魂野鬼似的。」
只见陶夭的脸亮了起来,笑靥如琼花,缓缓绽放。
吃完热呼呼的蔬菜粥她觉得舒服了些,只是一夜没沾枕额际紧绷着,连项背都隐隐作痛起来。收拾好碗筷她立刻就手足无措起来,袁苍识时务的离开,留她和陶夭两人,後者直勾勾盯着她看,眸光如水。
「如果我没发觉的话,你们是不是就要隐瞒我到最後?」她问。
陶夭不回避,「没错。」
她不可思议的瞠大眼,「为什麽?你不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吗?」
陶夭笑着回答,「但我只想不择手段留下你,而老实告诉你一切并没有实质上的帮助。你会逃,逃得远远的,而既然我已经看见你,怎麽会轻易放你走呢?」他冷冷的指尖触上她的面颊,呢喃着,「你懂吗,为水?或者该说,你从一开始就回不去了。」接着慢慢拢紧五指,钳紧她的下颌,陶夭的嘴唇犹如雨季凋落的花朵,跌在地上,任雨水冲刷成死白一片。
她感到胸口难以畅通,滞闷难耐。
「陶夭,这与爱无关,这只是占有而已。」
面前男人绝艳的容颜笑如残菊,他没有温度的手指紧了紧,「我知道。」他颓败的撤下手,眷恋的以眼神巡视她的五官,「尽管我说服自己别那麽做,但我还是不愿再等另外一个数百年。你不晓得当你出现在我眼里时,我心跳得多快,多想迫不及待和你说句话,和你说,我是陶夭,你终於来了。」语毕,陶夭久久未语,睫羽颤动着。
她震慑於他言词之间的哀恸,彷佛再和煦的阳光都照不亮他眼底往昔的春光,瞬眼一切成灰。她不晓得他等了多久,不晓得到底得堆积多少日子,多深沉的情感,才能让淡定的陶夭相思成灾,不解世事的她只能束手无策,愣神看着那副纤细的身躯。
她眼眶红了,只觉自己笨拙,嗫嚅着,「对不起……但我不是沧海……就算他转生成我,但现在的我是杜为水,以後也是杜为水。」她哭了,眼泪掉下面颊,她迅速用衣袖抹去,心里莫名觉得愧疚,乾脆把脸埋在袖子里啜泣着。
陶夭细长的凤眼似汪潭水,凝视着泪流满面的她,半晌,他沉沉叹息,拉过她的手在背後轻轻抚摸,因为那样的温柔她哭得连声音都出不来,一想到陶夭等她的模样,守得云开的欣喜若狂,却只能得到事与愿违的结果,不免就悲从中来。
「哭什麽?」陶夭苦笑,抚慰的动作没有停下,「不是我该痛哭流涕才对吗?唉,你说你不是沧海就不是,别哭了……」
她哭得凄惨,眼泪和鼻涕糊成一块,却没有要止住的意思。她只想着,陶夭在沧海死後有没有哭泣,他是不是和梦里一样,只是笑,但笑意从此再也进不了眼底。
哭到最後,甚至就着陶夭怀中,累得迷迷糊糊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