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茵姑娘这是哪里话,德妃娘娘的吩咐,小的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听啊。既然绣茵姑娘发话了,今天就算这个小蹄子造化。」管事嬷嬷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驳绣茵的面子,只得恨恨地对我道。「快点,还不谢谢绣茵姑娘!」
我赶紧磕了个头:「谢谢绣茵姑姑。」
「起来吧,可别谢我,我可没那麽大面子,还是咱们德妃娘娘和你们嬷嬷仁德,赶紧谢谢你们嬷嬷吧。」绣茵笑着对我说,转脸又对管事嬷嬷说道:「这孩子看起来瘦弱,怪可怜见的,在家也是爹娘的掌中宝、心头肉,哎……嬷嬷你们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得先去回德妃娘娘了。」说罢便出了院子。
管事嬷嬷恨恨瞪了我一眼:「今儿算便宜了你,仔细着,如果下次再犯,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我刚刚松了口气,正打算回去继续同那堆单子奋战。没留神,一个身影闪过来。「啪!」我被一个耳光抽得眼冒金星,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惠儿厉声怒道:「下作的小蹄子!真是个没脸的!德妃娘娘的衣裳也是你洗得的?放着自己的摊子不管,却净想着攀高枝儿,怎麽着,你还想飞到永安宫里头伺候?做你的春秋大梦!」说着又上来给了我一脚。
管事嬷嬷站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劝」道:「惠儿,算了吧,人家现在可是有德妃娘娘撑腰。刚才绣茵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是忍忍吧。」
惠儿冷笑一声:「嬷嬷,您可别拿绣茵吓唬我,刚才她只说是这没洗完单子的事情不罚了,可这僭越的罪过咱们还没论呢。德妃娘娘就是有吩咐,也得是我分内的事儿不是,什麽时候轮得上她?不是我惠儿心眼小,好计较,万一有个闪失,我不得受带累?要是都这样,今儿德妃娘娘的衣服抢着洗,明儿宜妃娘娘的衣裳偷偷留下,咱们的规矩还要不要。嬷嬷,这洗衣局的规矩可是您握着的,您怎麽说吧。」
完了,惠儿这是故意找碴,分明是气我抢了她在德妃面前表现的机会。我赶紧开口解释:「姑姑息怒!不是重华有意不叫姑姑。只因昨夜姑姑睡得熟,叫了几次没叫醒,後来不敢打扰姑姑歇息,所以重华才自作主张。都是重华的错。」
「哟,这可是我的不是了。怎麽着,我不接德妃娘娘的活计是吧。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叫我怎麽担得起哟!」惠儿不依不饶,「嬷嬷,这可是管教有方,攀起咱们的不是了。您要是再不管管,过两天,不一定就爬到您头上去了呢!」
管事嬷嬷仍旧不冷不热地说道:「那怎麽办呢,人家可有德妃娘娘撑腰。罢了罢了,我不管了,你们爱怎麽闹就怎麽闹吧,别带累了我。」说完转身回房了。我眼前一黑——这番话分明就是默许了让惠儿处置我,今天恐怕凶多吉少,躲不过去了。
惠儿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想攀高枝,好啊。去,拿那个盆子打一盆水,到院子当间儿跪着举好,等盆里的水晒乾了,你就可以回去干活了。」说完,也扭着水蛇腰走了。
天哪,那打水的大木桶,光是一个桶本身的重量就已经不轻了,如果加上水,在举过头顶……这分明是要我的命啊!但是没办法,我只有照着做了。虽然是夏天,但由於是早上,地还没被晒热,地气渗出来也很冰人。我跪在地面的石板上,膝盖生疼——这一个月跪的恐怕比我这十三年跪的都要多。头上的水桶有千钧重,汗水顺着脑门沿着鼻梁留下来,滴在青石板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不知道跪了多久,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以为自己肯定完了。
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又是怎麽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绣茵又回来了,听她的声音,全然不似前两次的柔和,竟有一些厉色。
嬷嬷迎了上去:「绣茵姑娘怎麽又回来了?哎,这是怎麽了,我才走了这麽一会子,怎麽又闹出许多故事?」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将自己摘了个乾净。
绣茵也没多和她废话,只说道:「你们的事情暂且先放放,昨晚上洗的衣裳,德妃娘娘有话问她。不管她犯了什麽错,等回了话要打要罚由着你们。」
一路上绣茵并没有说话,我只跟在她後头「飘」到了德妃的寝宫——永安宫外。她进去通报,过了许久,门开了,绣茵从里面出来唤我:「进来吧。」表情却很严肃。刚要领我进去,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咱们娘娘仁德,却最讨厌说谎,小心着点儿,有什麽事情照实说。」
我低着头,眼睛看着她的脚後跟,进了门。她停住柔声说:「娘娘,那个小宫女带来了。」我赶紧跪下磕了个头:「奴才苏重华叩见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