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山皇陵。
皇甫君和太后母子同殡,更增凄凉无限。
层层叠叠的拱形陵门,好像通向望不到尽头的神秘古堡,郁紫诺犹如坐上了时空隧道的列车,整颗心也随之飘忽起来。冷飕飕的,阴森森的气息,带着浓厚湿沉的地气,能让人惊骇到骨子里去。
哀乐从四周缓缓地弥漫开来,氤氲悱恻,若有若无的回音飘渺朦胧,更增加了一种令人骇然的气氛,好像到了陌生的异界,天和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中间的人则更显得渺小,孤立和无助,彷佛汪洋中的一朵浪花,脆弱得不堪一击。
郁紫诺更彷佛感觉到了来自地心的巨大磁场,巨大的湿气,阴沉之气,从脚底慢慢地蔓延到腿上,身上,直至头顶,那种冰透般的感觉,令她整个人数次都忍不住想瘫倒在地,心中对皇陵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究竟是怎样神秘的布置和结构呢,也许这个答案等到数千年後才能知晓。
隆重而庄严的大礼程序过後,皇上只带了两位贴身侍卫,轻轻地走进了陵墓中最後的一道防线石门,留下了一干众人在外面默哀,吟诵赞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紫诺被这种陵墓强大的排斥力困束得头晕目眩,没有和众人打招呼,一个人私下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沿着石阶,绕过平台,前面有一处花木翠绿浓郁,苍劲蓬勃,十分养眼,观之就觉得心旷神怡,到那旁边的石凳上坐坐,也许会更舒服一些吧。
抚着额头,郁紫诺坐在那里,慢慢地放松自己,胸口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紧张的情绪也缓解许多。
这时候,耳边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随着清风,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似梦似幻。
嗯?难道已经产生了幻觉?郁紫诺的心忽然害怕起来了,刚要站起身往回走,眼神冷不防一瞟,目光所及一处,一种冰凉之气迅速弥漫至脚踝。
皇上?没错,那一身高贵的明黄色龙袍,瘦弱却刚毅的气度,雍容霸气的魄力,也只有皇甫类轻松镇定,挥洒自如间就将它诠释得淋漓尽致。
皇上不是在皇陵内吗?怎麽又跑到这里了?如果他已经出来,大家要走了,不可能没有人不通知自己的。他旁边的那个黑衣人,坚硬得像一根刺,怎麽看上去那麽惹眼呢,他们在密谋什麽?
不知道是什麽驱使了郁紫诺,她竟然蹑手蹑脚地在不知名灌木的掩映下,悄悄地来到了他们的身後,一处石砌的拱门下,两个人侧身而立,表情严肃地说着什麽。
郁紫诺充分发挥「千里耳功」,屏息吸气,仔细倾听。
「你的消息准确吗?」皇甫类的声音虽然依然平静,但是内心的震撼却怎麽也挡不住。
「确定。祁衙役经不住诱骗,都招了。他是一年前到祁家的,重金贿赂。」声音冰彻透骨,果然和黑衣人的气质十分吻合。
祁衙役?祁轩!果然,皇甫类已经在查他了,祁轩果然有问题。郁紫诺的心怦怦直跳,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又撞上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本能地想退走,可是双脚竟然不听使唤。
「那他到底是什麽人?」皇甫类的声音压抑而凝重,看来已经隐忍多时了。
「骊国人,据皇上安插在骊国的线人透漏,骊国的三皇子一年多前,打猎时不幸掉入万丈深渊,连屍骨都没有找回。」
「哼,朕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之人!」
「那,皇上,我们要不要……」黑衣人的话中带着凌厉的狠毒。
郁紫诺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惊恐地呆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又要杀人了?!
「不,再等等。」皇甫类意外地制止了,冷笑着说:「听说夕蕾公主的招亲不过是和人无心打的一个赌,最後竟然假戏真做,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这?皇上的意思是有人从中牵线?!」黑衣人恍然大悟,「臣明白了,皇上是想牵出幕後之人,然後再一网打尽!」
「哼,恐怕并不那麽容易的,会有一场好戏的,你先回吧,小心行事。」
黑衣人躬身施礼,转身的刹那,又回过头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皇上,砚妃娘娘好雅兴啊,怡心苑的鸽子都和她混熟了呢。」
「……」皇甫类的身子顿时僵住了,默默地看着黑衣人消失在绿茵深处。
郁紫诺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不觉竟已经湿透了,想走又不敢动。
皇甫类站在那里,身子似乎有几次都犹豫着想回头,可是最终还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穿过石阶,踏过草坪,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来不及思考,郁紫诺转身就跑,顺着来时的路,一口气跑到皇陵前,和大家会合。
很快,皇上就从石门中出来了,随着石门的轰然关闭,郁紫诺忽然想到还有两个侍卫呢。茫然地看着大家,个个一脸平静,似乎谁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那可是两条人命啊!郁紫诺心中呐喊着,可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心声。
豪华的阵容又浩浩荡荡地出了皇陵,郁紫诺的心随着一道道陵门的打开,也渐渐地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心底的沉重和恐惧也慢慢烟消云散,彷佛刚才的经历就是一个不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