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换好手术衣到术前等待室,离预定的开刀时间已经超过二十五分钟了,这是我第三次开病毒性疣的刀了。
半年前的某一天晚上和女友做完爱後发现自己的阴茎後段长出了像痣的微小颗粒,由於没有善加理会。直到那个像痣的东西扩大到上面长出了像花椰菜的东西而周围才意识到严重性。
诊断结果是菜花,女友在妇产科做了处理,而我则是选择了台中慈济医院做电烧手术。
「杨景成大德请到手术室」一位医护小姐把我身边的老先生叫进去,从那位老先生和旁边病友的谈论中了解他是来做疝气手术。护士验证了他手上的姓名和身分证字号後他就被带进手术室。
做局部麻醉的手术前要把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金属物品脱掉,披上手术衣进入术前等待室等候。而全身麻醉的手术一般都是由住院病房直接换好衣服由护理人员推车进入手术室。
对於菜花这种病毒性疣的手术,只需要局部麻醉,因此在手术前,会和莫名其妙跟毫无瓜葛的男女老幼在同一个空间等待着。由於宽松的手术衣,经常会看到一些年纪稍长的长辈毫不客气的袒胸露乳或者是暴露出卷曲的下体,而年轻女性或者男性往往都是战战兢兢的拉紧衣服的下摆。
「林威宇大德,帮你量血压和心跳数一下喔。」一个非常壮硕的护士把我的左手举起量了血压,右手帮我装了量心跳数的指套,「121,67,心跳87」护士边说边记录在病历表上。
「等一下要手术完要到一楼检测处报到抽血。」
「嗯。」我完全没有心情想要多跟她攀谈。
在做完第二次电烧手术後,医生看着我的病历表说道:
「一般电烧手术完後大概三个月才要回来追踪,但是你过了两个多星期就又再长出来,加上你龟头有泡疹的现象。我想问你,你的免疫系统正常吗?」
「嗯,应该正常吧…」
「我担心是HIV病毒。如果在一个月内有再长菜花出来,下次来电烧手术时顺便帮你抽血验一下好了。」
第二次电烧手术过後两个礼拜後,我发现我的包皮前端又冒出了微小菜花颗粒。
当下如同宣判死刑。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在等待室浮动着,走来走去,看看仪器,听着护理人员讲着无聊的玩笑话,看看身边大方露下体的老伯们,但终究还是没办法真正静下心来。
「陈健云大德,请进手术室,我先帮你检查手上的名牌喔!」一位大嗓门的护士出来带走了坐在我旁边露下体的老先生,护士宏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时空顿时从过去拉回到了现实,我深呼吸安了安神,却发现头开始有点隐隐作痛…
看着身边的病友一个一个进去,硕大的等待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下一个病患开完刀出来後就轮到我了。由於刚才回想起一些事情导致思绪开始混乱,我不停的按着太阳穴,希望能定定神。
染上菜花这件事,都归功於我对於性的长期混乱,至於是不是跟女朋友或是跟哪一个女人做爱感染到的我也不清楚,就算要我认真数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
记得我一个朋友说过这样的话:在千禧年後的时代,要找人上床太方便了。也有个女性朋友曾经说过:打炮对於我而言只不过是一种活动,有时候是生理需求,有时候是心理需要,有时候只是无聊或是寂寞。
回想自己这几年来性爱的观念是不是也随着大环境和身边的人们在改变着。性行为这件事对我的意义,到现在究竟转化成什麽?还是说这件事对於我而言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性的本质是什麽?而爱,似乎又是更深奥的议题了吧。爱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那为什麽没有办法像做爱那样有实体的器官来证实『爱』的存在呢?还是说连爱本身都只不过是一种人类的想法里的一种苛求罢了?
手术等待室开门声音打断了我陷入妄想的思绪。发现自己脖子的肌肉音为钻牛角尖的思考造成紧绷,於是下意识的把头快速的扭动伸展直到发出关结的喀喀声为止才觉得稍微舒畅些。
「李佳欣大德请进。鞋子要换上室内拖鞋喔,内衣内裤都要脱掉,金属物品要拿掉,手术衣有写慈济医院的是正面,穿好後在等候室等候。」
佳欣…
换完装,那女孩从转角的更衣间走出。她看见我,她看着我。
「你是威宇吗?」从她的口中发出这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淡淡的问句。
我转头凝视着她,应该说从她的身影进到我的瞳孔後我就无法把视线从那熟悉的氛围中移除了。
想要回应些什麽,但我发现我的舌头已僵硬到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死肉,停摆着,我只能用上唇紧贴着下唇,看着穿着手术衣的她,默默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