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動coffee shop — 上

从事摄影工作多年,说实在的,没有一件作品是我喜欢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相信下一个作品会更好!但除了那年的那次际遇外...

还记得以前在大学时期的摄影课里,指导教授出的一道题:「爱!」。当时所有在场的人听到这个题目,几乎没有人不瞠目结舌的。当时大家心里多半在想:「你乾脆当掉我好了!」

教授说这个题目是他以前的教授所出的,规定要期末交,但教授却迟交了半个世纪。他说:「因为当时我不懂何谓“爱”,所以一直拍不出我想要的感觉,直到我懂了“爱”这个字对我而言代表了什麽意义时,我终於也拍出这张照片。只可惜,我的教授看不到我的作品了!」

他也如法炮制地要我们在期末考前交出照片,而且强力要求一定得想办法“生”出来,不然一律死当!原因是他不想像他的教授一样,到离开人世时还看不到半张照片!

当下课钟声一响,教室里同时也哀鸿遍野,隔壁的大明告诉我:「这真是丧尽天良、百思不解、无人能及的题目,就像要一个不懂摄影的人去拍太阳一样的困难!」我当下笑了一笑,也在思索该怎麽拍出这一个无形的感觉来。

然後,坐在我後面的阿鸿忽然纠住我的领子,像摇泡沫红茶一样的前後甩动:「J!拜托你借我小泽圆的带子好吗?我想,那就是我心中的“爱”!」

在放学後我常利用夜色笼罩时,提着手提袋,里面装满着摄影器材,开着老爸传承下来的嘉年华,到学校附近的山顶去吹吹风,看看夜景。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坚信这只限用於『人类』的身上,若套用在一部近十二年的老车上,请相信我,绝不是这麽回事!

「噗!」当我加足油门正准备征服一条约莫30度仰角的直线上坡时,我的老嘉年华突然发出最後的抗议,然後一切归於平静,它!罢工了!但这还不打紧,可悲的是我正处於一个爬坡道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位置,在这个地方熄火,无疑地能让我证明地心引力存在的事实:我正在往後滑!

连忙踩下煞车和拉起手煞车,果真车子是停住了。在这种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荒郊野外,碰上这档子事,除了满口的脏话外,也只能把车丢在路边,闪起双黄灯,等人来救。我把档位打进P档,开了车门下车走走,顺便拨了修车厂的电话请人来修车。此时,我发现了一个我从来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是一个行动咖啡厅!就是由一辆小货车改装而成的,後面的车厢三面掀开便成了一个小型CoffeeShop,它位於爬坡道中段的一片空旷地上,而山下的繁灯就在那部车的後方,像是把它紧紧拥着一样。这新奇的车子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於是我沿着路向上走了一会,忽然灯火通明,除了那辆行动式的CoffeeShop以外,还有三盏相当亮的探照灯及两张插着阳伞的桌子。

我隐约看见车子里有个人动来动去,那应该是老板吧?除此之外,我没有见到其他人!

「反正等也是等,不如去捧个场,喝杯咖啡也好!」我的心里如此想着,而脚步也慢慢地行向那辆咖啡车。渐渐地,我发现车里的人背对着我,好像在做些什麽事。

「老板!」我来到车边,敲了敲吧台的桌面。

「啊?」那人似乎被我的到来给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表情写在她俏丽的脸庞上!

没错!她是个女孩,而且,是个挺漂亮的女孩!

一般男人见到这种情形多半会口水直流,魂都飘了。但在这荒郊野岭,我的第一个直觉是,她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她又单身一人在如此明亮之处,很难讲有个什麽万一,她会如何?

「不好意思吓了你一跳!」我为我的鲁莽感到一丝愧疚。

「不!不会的!」她笑脸盈盈,声音极为乾净悦耳:「你要点些什麽?」

在一处偏僻之地有个美女为你服务,实为人生一大乐事也!但在这地方点餐,总觉得怪别扭的。

「有些什麽?」我看着Menu上琳琅满目的饮料,只能点一杯,那简直就像海底捞针一样困难。

「推荐一样吧?」我把Menu推回她面前。

「嗯...」她一双大眼咕碌碌地转向一张A4大小的护贝Menu。

此时,我才能仔细看看她。

她的皮肤极白,在橙黄色柔灯的辅助下,看来极为娇嫩,但美中不足的是,在她左边颧骨下约三公分处,有一条约莫三公分的淡粉红色疤痕。她头上系了条草绿色的头巾,一条红棕色的马尾露在後面,前额的地方还有几丝秀发随山风飘着。

「来一杯甜蜜黑咖啡怎麽样?」她看了一会儿,似乎经过很认真的挑选,才给了我这个答案。

「甜蜜...黑咖啡?」我跟着她默念了一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她笑着说:「这是我的新发明!你可以喝看看!」

「好!」我毫不考虑地就答应她:「就来一杯甜蜜黑咖啡!」

不怕大家笑话,我对咖啡的认知,仅在便利商店里适用。但我听说,黑咖啡是很苦的,她说她发明了『甜蜜黑咖啡』这玩意儿,顾名思义,应该会很甜!这和我脑海中黑咖啡的印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让我对眼前这正在磨咖啡豆的女孩,有了更大的好奇心。

「你这麽晚一个人来这里做什麽?」她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问着我。

「不做什麽!」我笑着回答她:「因为无聊!想找些事做做,顺便,来拍拍夜景!」

我指着山下闪烁着的灯火说。

「你很喜欢拍照?」她一边忙一边看着我。

「是啊!我是学摄影的,将来希望能当一个摄影师!替大明星拍拍平面!」我笑谈着自己的愿望。

「叭叭!」就在我凝神於眼前山下的夜景时,有人按了喇叭。

我回头一看,一辆车顶闪着黄光的拖车就停在我的老嘉年华後面,看来是修车厂的人到了。

「小姐!」我走向柜台,敲敲吧台桌面。「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等一下再过来!」

她正在用一根细长的汤匙搅拌着玻璃容器中的黑褐色液体。「好的!我也快好了!」

交待清楚後我缓步走向拖吊车。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向我走来。

「是J先生吗?」他拿出手电筒来,让我们俩着周围放出些光亮。

「是!我是!我的车坏了。」我指指那辆连双黄灯都快闪不动的老家伙。

「这样吧!」他拿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我先跟你谈谈拖运费!」

「拖运费?」我质疑道:「难道不该先看看能不能现场修好吗?」

「呵!」他冷笑一声,说:「先生你也帮帮忙!现在又不是大白天,连看都看不清楚了该怎麽修?就算是大白天,我也不会带着一堆工具跑来跑去好吗?」

「是喔...」我回头看看那个还在煮咖啡的女孩。

「那麽!」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再看了看手表。「现在是算夜间拖车的费用,要多加一成!」

「那是多少?」我无心留意他的话,只专心在那个女孩身上。万一我现在跟着拖车走了,那她岂不是白煮了一杯充满创意的咖啡?

「一共是八千五!」他的声音像支电钻,硬生生地钻进我耳里。

「八千五!」我大吃一惊。「会不会太贵啊!」说不定把我这辆老车卖了也卖不到八千五!

「喂!先生!你要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你在什麽地方好吗?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八千五是辛苦钱,你可知道修车厂离这里多远吗....」他开始向我抱怨起来。

「好好好!八千五就八千五!但是你得等我一下!我点了一杯饮料,不能先走!」我指了指那间行动CoffeeShop。

「没问题!那我先把你的车吊起来,你去买东西吧!」果然一听到有钱拿,连口气都不一样了!

夜间的山区有点凉,我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走向那CoffeeShop,女孩仍在里面调制我要的东西。

她有条不紊地从柜子里拿出瓶瓶罐罐,东加一点西添一匙,像一个称职的画家,为了调出一种生动的颜色而专注在各种颜料的搭配上一样;她右手轻捏着汤匙,规律地在玻璃容器里画着圆,而咖啡的香气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我的身边。

她神情极是专注,压根儿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小姐!」我轻声唤着她,怕她在如此专心的情形下,会被我这鲁莽的汉子给吓到。

「啊!你回来啦!」她脸上放出笑容,好像我出现在她面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一样。「但是咖啡还没好耶!」

「是喔!」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有点事要先走,因为我的车子坏了,而修车场的人要把它拖回去,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真的吗!?」她的表情十分紧张。「那咖啡怎麽办?就差一点点了就好了!我...」

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笑着对她说:「看这杯咖啡多少钱,我先付给你好了!」

「你误会了!」她摇着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因为我要做出这样的一杯咖啡需要花很大的功夫,但只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你却来不及喝,我...」

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

遇到这样的事,一定会有人质疑!不要说你们不相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就是一杯咖啡罢了,而且我又不是不付钱!有必要这麽难过吗?但我有一个直觉,我觉得眼前这个哭红脸的女孩,一定有什麽事触动了她心!

「你不要哭了!」我尴尬地安慰着她:「不然你先帮我把咖啡保管好,我也先付你一半的钱,然後,明天同一时间我再来找你。好吗?」

她双眼含着泪光,看着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就这麽说定罗!」我看了一看Menu,从口袋里掏出一半的钱放在吧台的桌面上。「那我先走罗,明天!明天我一定会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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