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面逛了一圈,韩舒雅刚回学校便被学生会主席心急火燎的喊去开会了,讲述的主题无非就是关於齐尔伯茨来华演奏的一系列问题。
会场讨论的很激烈,主任还在上面发话,她的思想抽离了,脑袋还沉寂在齐尔伯茨即将来华的事实上,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心里乱糟糟的。
他什麽时候不来,偏偏选在自己来这里读书的时候,他什麽意思?
既然他要来,既然不可能去阻止他,那麽,她就尽量的躲开他吧,她就不信她隐身还躲不开那个人。
邻座的一女生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回过神来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麽事,女生给了她一个眼色,才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她丈二摸不着头脑,她怎麽了吗?
她将视线投到台上的主任身上,见主任也在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知道了什麽?第一个感觉就是死定了,硬着头皮站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惊慌失措。
嘿,知道?知道又怎麽样她自嘲,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罢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倍受人们关注意气风发的钢琴神童了。
「韩舒雅,你愿意吗?」主任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次,他涵养好,没有因为她的心不在焉而当场发飙将她痛斥一顿。
什麽愿不愿意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麽好不好。无端端的,一时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看同事们的艳羡的眼神,看来还是好事吧。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去接待齐尔伯茨就都是好事了,学校还不至於安排她去接待那个大神级的人物。於是也就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答应了。
散会後才知道主任是安排自己接待那音乐天才齐尔伯茨,她就想不明白,主任为什麽要安排自己接待他,自己看上去也没什麽特殊的啊。
当然,她也不是独自一个人,她们有一个接待队伍,只是因为那心里有鬼,所以格外觉得不舒服。
「你说,罗老师怎麽就选择了我呢?」开完会,他们从会议室出来,韩舒雅忿忿不平的抱怨,她实在不想接待齐尔伯茨,非常不想。要是被他认出来了她可就糟了,她再也不想上娱乐报的头条了。
恨死头条了。她如果出现,还指不定会闹出什麽风暴呢。
刚才那个邻座的女孩子投给了她一个你就满足吧的神情,别的人想疯了都得不到这麽好的待遇呢,近距离接触那位大钢琴家是所有人的梦想呢。
旁边有很多音乐系的女孩子投来艳羡的目光,韩舒雅也知道她们会在腹诽着她,要是可以,她还真想将如此荣幸的事全盘交给她们处理,她们乐的开心,她也乐的放心。
沉思了那件事好几天,脑袋里始终停留在一片空白阶段,天天魂不守舍的,该死的齐尔伯茨,你究竟是吃错了什麽药啊?她还在想办法怎麽才能将此事推诿,距离他来北京的日子也不远了,就一个多月而已。她很烦躁,心里乱的像拧着的麻绳似的,纠结的很。罗老师说话一向是铁板上钉钉子,他那里根本就推脱不了,要不乾脆自己找个地儿将自己摔个断臂残肢得了,那样她就不信学校还能勉强她。
从学校走出来浑浑噩噩的来到李沐阳的公寓,拿钥匙开门进去。他的房子很空旷,就是她的日常用品陆陆续续进去了还是显得空旷,好在终於有了一点温暖的感觉。因为家俱少,房子看起来乾乾净净井井有条的。李沐阳不在家,这些天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麽,三天两头的不见人。
她把钥匙放到茶几上,自个儿径直去了李沐阳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的房间,房间的风格是她的style,暖暖的色调,就连窗帘都是粉红色的。她去过他的房间,大体的冷色调,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她还幽默的评价过他们两一个是赤道一个是北极。
她绕过大床走到穿衣镜前,精美的穿衣镜将她的身形拔高了不少,连大腿都修长了。
她静静的站在穿衣镜前,看着窗户的光倒映在玻璃里的影像,看着镜中挤都挤不出一丝笑容的自己,她捏了捏苍白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你说,他还会不会还记得我呢?」
站了一会儿,她又像游魂似的走到她收藏音乐的CD架前,凝望着那些熟悉的音乐盒子与背面的背景图照。那是……她的音乐,每一场比赛的音乐。
慢慢的,她从CD架上拿出一张珍藏版的CD,她如获至宝的抱在胸口,眼里是湛蓝忧郁,还有流畅的眼泪。CD的背景是她偏爱的蓝,她还记得当初她还参与了策划,图面背景是她自己设计的,本来封面设计与出版商的策划有背离,但出版商也不敢违逆了她的意思,谁叫她就是他们的上帝。上面的画面当然是她的喜欢的类型,有蓝的天,有白的云,有飘逸的如流水线一般的灵动的线条,有指间流淌着动人音乐的年少的自己,上面还盘踞着她大大的龙飞凤舞的英文名。
她把CD放到眼前,那些清新的,含蓄的,隽永的字眼直击着她的心,在她心里发酵,她觉得心酸。
她摩挲着碟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光碟放进CD播放机,流畅的音乐响起来,她坐在沙发上,静静的聆听着这世界的音乐,追忆着似水年华,想像着那些清新的流动着的音符给她的快感,享受银子倾泻而下的月夜,享受薄纱一样的轻雾。要是以前,她一定泡一杯茶悠闲的坐在沙发上边听边饮,可是现在真的很难有那个闲情逸致了。
心里藏了阴霾,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抬起手来,看着中指……苦笑。
是啊,她怎麽能忘记了,现在的音乐都不可能给她带来快感了。沮丧成了她音乐世界里的主旋律。
眼睛里传来酸涩的泪意,颊上涂了层冰凉,泪水濡湿了她的眼睫眼皮,空气湿润了。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尘埃,有黏腻的味道,慢慢的,她伏向茶几,渐渐成了一个半跪的姿势,於是趴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口中一直在问为什麽为什麽。是的,命运戏弄了她,把她从天之骄女掏空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音乐对她来说,那是悲剧。
如果没记错,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