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次是提早让各界准备,以免像上次一样措手不及,隔天我到公司之後,阿伟照例的来我的位置上哭天抢地一番,也照例的发表他对杜公主昨天晚上说的话的看法,而这个月来我都没有反驳过他一次,也没有敷衍过他。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因为我让他一个月无法亲眼看到杜公主而对我做出什麽事。
他也可以算是一点都不会厌烦的人,不断的追寻着一个遥远的目标,这比追求电视上的女明星要难上许多,虽然如此,但我非常好奇为什麽阿伟不会想要去猜谜诗呢?
我一直没有问他这个问题,我以为以他的狂热,应该就是第二天会冲去按电铃的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对於这件事非常的冷静,即使私底下他跟我讨论了很多次有关谜诗的答案,但他的态度却一直十分保守,没有妄下断言过。
而其他人的冷静一样让我出乎意料,我原以为那些狂热者会疯狂的挤满杜家大门,然後疯狂的抢答。结果居然是过了一个礼拜,才有第一个人猜答。
虽然我也无法想像如果到时候所有答错的人,变成集体自杀会是什麽样子。
但这一切太出乎意料了。
「所以今晚你可以亲眼看到我亲爱的杜公主跳舞耶,可恶!」阿伟结论哀叹了一下:「或许你也会忘记要记下她说的话,然後就要我帮你之类的,那我可要好好想一下你要怎麽报答我。」
我没有理会阿伟的幻想,把他推开了我的办公桌後,我感到有一点庆幸。
可以亲眼看到杜公主的舞和听她吟唱,似乎是件极高的享受。
但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大。
***
到了晚上,我跟小羽还有阿龙到了杜家停车场,这一次不像上次有五个名额,可能是因为提前预告的关系,所以维持了原本的三个名额。
「你觉得她这次跳舞是为了什麽?」小羽问。
「再掀一波热潮?」我随口一说。
「再掀一波自杀潮?」阿龙戏谑着笑着。
昨晚又有一人猜错,今天早上被发现陈屍家中,烧炭自杀。
我们三人不禁莞尔的笑了一下。
到了杜家大门,发现他们把整个门都敞开来,然後拉起一条封锁线,封锁线外一样是规划好的媒体记者拍摄区,然後原本的中央广场则多了四个小型收音器,两边则一样架起了大型探照灯,又出现了四个像熊一样的守卫。
我不禁多看那四个守卫几眼,在这样的近距离观察,才发现他们完全面无表情,俐落的短发搭配上墨镜,让人看不出他们的任何情绪。但是却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加上一点莫名熟悉的恶心感。
血腥味!
那是每次采访车祸或凶杀现场时的感觉,在空气中飘散着微微的血气,第一次采访到重大事故现场的时候,我也曾被这种感觉影响,搞的三天睡不着觉。
我打了一个哆嗦,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由於我们这次到的时间比平常早,离开场还有五分钟左右,我转头问了小羽:「上次阿伟来看现场时是什麽反应?」
小羽正在念着等等开场的稿子,听到我问她,於是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下後说:「他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
「因为他看到完全呆住了,没有任何反应,也做不出任何反应。」阿龙解释了一下。
难怪他会没有记下任何东西,我心里偷笑了一下,然後暗暗的打起精神,可不要跟阿伟一样那就真的糗了。
「准备罗。」阿龙看看时间,提醒着小羽。等小羽准备好後,阿龙就下了现场连接的指示:「五、四、三…」
小羽开完场後,过了大概三十秒左右,强烈的探照灯打在杜家房子那两道木门上,光亮的几乎看不到木门的存在。
然後在一片白光之中,走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杜兰朵。这次她全身穿着一袭黑色丝质的洋装,跟上次的纯白恰好相反,胸前挂着则是另外一款"白虹贯日"的钻石项链,市价超过九千万,与上次的"众星拱月"是姐妹作。
现场气氛又变的明显不太一样,除了大家都屏气凝神以外,媒体跟杜公主的距离,其实比在窗台还要近许多。
杜公主整个人身上散发一种很不一样的气质,而且可能因为距离的关系,居然还可以闻到一点淡淡花香。
我注意旁边四个像熊的守卫,居然滴下了汗水。
杜公主慢慢的从门口一直走到了中央广场,站定之後,眼神扫射了所有摄影机,那锐利又细致的眼神,不禁令我心跳加速。
『我是杜兰朵。』
她微微的说出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却好像在天边,然後直接传到你耳里一样。
这次她先蹲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然後用力向上跳跃,并开始旋转,奔跳。
比上次的动作要大许多,活动范围也广,只见到阿龙一直努力的摆动摄影机追踪的她黑色身影。
『回首前尘,挟杂悔恨的泪水与罪,如枷锁般套牢。
物换星移,背负罪孽的风沙,逃不出心的煎熬。
用鲜血灌溉大地,将祈祷化作耳语。
一翻页,没有人,被历史记忆』
五分钟刚好。
杜公主跳完的时候,马上的转身离开,我注意到她脸上似乎带着泪痕。
而我也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小羽跟阿龙也是一样脸上挂着两行,小羽正拿着卫生纸大力的擤着鼻涕,而阿龙则用袖子随意的佛去泪水,一付不好意思的样子,大家都有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我迅速的将刚刚吟唱的谜诗写了下来,然後看那四个像熊一样的守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满脸都是水珠的在收着麦克风。
场上照明灯暗下来的瞬间,我突然有一种想大哭的冲动,像是知道没有了未来的破灭感迅速的涌上我的心头,比起上一次的白舞,内心充满了一股温暖的感受,这一次是一种寒冻般的灰心。
一种万念俱灰的无力感。
坐上了车子,我拿出手机,将第二首谜诗的内容传给了主编,然後开车送他们回家。
一路上大家都说不出话,即使到了目的地也是静静的挥手远去。
回到家後,老妈看我的脸色很差,关心的问着:「儿子阿,你还好吗?」
老爸也围了过来:「我们在电视上都看到了,发觉看完心情很差,你在现场应该感受更强烈吧。」
「嗯。」我没多说什麽,只想早点回到房间。
小妹听见我回来的声音,从房间走了出来,整个眼睛都是红的。
我看的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想想自己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於是稍微安慰了一下小妹後就回到房间。
这样的悲伤太过强烈,感染到全国人,像是当初杜兰朵出现时一样,有如传染病的散播。
我不禁想起昨天在车上所讨论的,阿龙说:「或许是为了保护她。」
这时我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是为了保护我们。」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