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整整一夜,冷烈没有休息片刻,爹娘留下的医疗手劄有不少,记载了各类怪病偏方,毒药解法,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知道,「西风恨」的毒要怎麽解。因为怕自己遗漏,他每本书都是仔细地翻两遍,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所以到现在还在翻着。飒雪昨夜自是回去睡了,但晨起看到冷烈房里的灯还未熄也就差不多明白了。熬了一些米粥,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看看时间也该吃早饭了,便去唤冷烈。
「冷太医,吃早饭吧。」她隔着门道。
「你先和娥姨吃吧,我过会就来。」冷烈的声音听来满是倦意,可是屋内他却依然强打精神翻着那些手劄。
飒雪也就去叫了娥姨,边吃边等。反正娥姨是真的疯了,吃饭时从来都像个小孩子一样,狼吞虎咽,深怕别人会抢了她的东西。今日也一样,咕咚咕咚几口也就把粥给喝完了,然後一个人跑到厨房去搅水玩了。飒雪又吃了几口,始终不见冷烈来,又知娥姨虽是疯了却从来只是自己待在一个地方玩,不会乱跑,也就放下碗筷又去唤冷烈。
「冷……」她只是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一条缝,於是「太医」两字也就没有出口。原来昨夜冷烈回到房间後只是掩上了门,然後就匆匆开始翻那些手劄,并不记得要关好门。飒雪伸手推开门,走到他跟前,冷烈也从书海之中抬头,他眼眶竟是有些微红,黑眼圈也不浅。「冷太医,该吃饭了,我和娥姨都吃过了。」
「冰儿……」他突然站起来,紧紧抱住了她,声音有些哽咽:「冰儿,我找不到解药啊,找不到。怎麽办?怎麽办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他已经压抑得够久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的离开,如果不是他为了报仇舍弃了她,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
「冷太医……」飒雪像以往一样抗拒着想要推开他,不料反被勒得更紧了。
「我不要再放开你了,再也不要了!谁都别想再抢走你。」冷烈像怕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般,紧抓着她不放:「冰儿,我爱你呀,我还爱你!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来我过得有多辛苦,多辛苦啊。你知不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的心有多痛多痛……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飒雪挣扎着,碰落了桌上的几本手劄,然後就被他勒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咳咳……冷太医,太紧了……你放开我……好闷……我透不过气来了。」
冷烈终是撒了手,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良久才道:「对不起。」心中却是酸楚难当:冷太医,又是冷太医……她要这样叫自己到什麽时候,真怕自己还没治好她,就被她逼疯了。
「你可以不再叫我冷太医吗?我现在也不是太医了。」他终於还是忍不住道。
「咳咳……」飒雪边咳嗽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太用力了,真的差一点就把自己憋死了。「不叫冷太医……那我该叫你什麽?」难道他打算让自己叫他烈?自己毕竟不是姐姐,这样怪别扭的。
「是啊,叫什麽呢?」冷烈心知肚明,以现在的情况,她定然不肯像从前一样称呼自己为烈,可是真的受不了她再叫自己冷太医。思索了一会,他试探地问:「你可以叫我冷大哥吗?」这应该还能算是一个比较能接受的叫法吧。
「冷……冷大哥?」这的确比叫烈来得好得多了。
「是啊,我本来就较你年长些,就这样叫吧。」冷烈也没有奢求,只要不再听到那刺耳的冷太医就行。
「是,冷大哥,吃饭吧。」她又重复了一遍。
「恩。」冷烈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饭就又继续回去翻那些手劄,毕竟在他心中,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她能好好活着,至於其他,他可以等,虽然那很煎熬。
过了没多久,飒雪还在厨房洗碗,他突然跑了进来,一激动又抓起她的手,她刚想挣脱,却听他兴冲冲地道:「冰儿,我找到解药药方了,你有救了!」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又或是上苍怜悯,冷烈回房後捡起了被飒雪碰落在地的手劄,继续翻看。居然真的找到了解西风恨的药方。只是其中有两味药他却是从未听过,更别提用了:日轮花和寡妇毒。但有药方就有希望,自己没听过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所以他当然是很高兴的。
「冷……冷大哥,是真的吗?」飒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一开始冷烈对这个毒好像束手无策。
「是,是真的。只是有些药材我没有听过,我想也许我该去问问药店的掌柜,他们会有也不一定。现在没有马车,带着你们两个不方便,可是我又不放心把你们单独留在这里……」冷烈有些犯了难。
「冷大哥,这里应该还算隐蔽吧?我们自打来了这里,也没见过追兵。」飒雪觉得这里相对还是安全的,而且她和娥姨跟着的确只会多有不便,拖累冷烈的速度,要是暴露身份让追兵发现就更麻烦了:「你会去很久吗?」
「这里是还算隐蔽,百里坡表面看上去很荒凉,很少会有人来。我去应该不会很久,问完就会回来,只是你们……我还是很担心。」两个女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一个疯着,一个失忆着,要他不担心也难。
「那你放心去吧,只是快去快回,我和娥姨不会有事的,那些追兵应该找不到这里。」飒雪倒是不甚担心。
「那你们把门窗都关好了,只作屋里没人,千万别放什麽人进来。」冷烈嘱咐着。
飒雪听着他的那句话忍不住笑了,怎麽听着好像是大灰狼要来抓小白兔似的。
她笑了?她居然真的笑了?这是出宫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发自内心的笑,然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要她开心,他就很开心了。「那我这就去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啊。」然後冷烈就走了,但是,如果他知道他走後会发生那麽大的事,他一定会後悔这次的太过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