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一)
湘东苑里的树叶渐渐离开了树枝,慢慢飘落在雾气弥漫的泥土上,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也堆满了枯黄的落叶,宫人们低着头扫地,将落叶都扫成一堆,扫把用力的挥舞着,发出「刷刷」的响声。
这个秋天似乎特别短,人们还没完全从秋天里反应过来,就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内务府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准备大批的冬装,而秋天的夹衣似乎都未曾穿过就搁置在那里,他们於是马不停蹄的准备过冬的布料衣物,准备好之後又忙不迭的送到紫宸宫先让皇后挑选了。
紫宸宫里,自从雪女离开之後,一珍的身边就少了一个得力之人,但她并没有急於提拔一直都很亲近的兰儿和采叶,只因她们的性格都太过外露,而一珍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以取代雪女位置的人,就是阿罗。
阿罗平时都很安静,不会多说一句,也不会多笑一声,只会在一珍需要的时候,给出一些适当的提醒。一珍身边需要这样的人,以前之所以没有太重用她,是因为一珍还没有准备在後宫中大展拳脚,可是现在她发现,皇宫这种地方,就算你不去害人,别人也会来害你,倒不如争取先机,主动出击!
於是,阿罗就从一个侍奉茶水的侍女,升到紫宸宫的二品女官,接替了雪女的位置。
再说如今後宫的形势,皇后萧一珍,惠妃陆元瑶是一派,周贵敏和谭佳玉又是一派,既不忠於皇后,也对贵妃没什麽好感,所以现在後宫里等於三足鼎立之势,谁也占不了先机。
一珍下定决心要对付安若怡,但元瑶性格冲动,不算是个好帮手,不过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让元瑶去办,也未尝不可。
这不,趁着内务府巴结自己的时候儿,也叫上元瑶来挑些布料。
元瑶没想到皇后会这麽看得起自己,兴奋的不得了,不过还是谦虚了一阵儿:「臣妾就说娘娘疼我呢,这麽多料子,怎麽挑的过来?娘娘您先挑些吧,剩下的,臣妾可才敢染指。」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掩住嘴巧笑个不断。
一珍用手指轻轻滑过一匹银红面子绣金花的棉袄,随手递给元瑶,果然见元瑶眼中露出喜欢,便说:「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若是让旁人挑去可就不好了,你就拿着吧。」
元瑶道了谢,仔细摩挲着光滑的缎面,笑道:「娘娘可看上什麽了?」
一珍笑了笑,指着那件玫瑰紫二色金银鼠皮说:「这颜色做个外罩的坎肩背心到不错,你挑一件吧?」
元瑶忙摇头说道:「这怎麽行?这颜色只能配得上娘娘您。」
宫里的规矩,只有皇后能穿正色衣服,比如大红,而妃嫔只能穿淡色一类的,如粉红玫红等。
一珍并没有说什麽,又让元瑶挑了一些,然後两人坐在暖阁里喝茶用点心。
元瑶看着一珍的肚子,笑问:「娘娘这胎有四个多月了吧?正赶上明年春天落地呢。」
一珍抿了一口蜂蜜枣花儿茶,说道:「是啊,只要能平安落地,我这颗心,也总算能安下了,唉……」说完,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元瑶纳闷儿,问道:「娘娘何故叹气,是担心什麽吗?」
一珍伤感道:「我是想起遇之来了,当初那麽标致的一个人儿,就算孩子没了,也不能……唉,你说不是可惜了的麽。」
元瑶一愣,忽然放下茶杯,凑上前轻声嘀咕了一句:「娘娘,其实,遇之的死,太可疑了……」
一珍心中一惊,抬眼问道:「怎样可疑?」
元瑶怔住,看了看一珍身後的阿罗,一珍笑道:「无妨,你只管说。」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臣妾虽是个粗人,却在无意中得知一些事,所以怀疑冯昭仪的死可疑。丽正殿有个宫女,是侍奉冯昭仪的陪嫁丫头,她曾经愤愤的说过,遇之不可能溺死,因为遇之外婆家在江边,而她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不可能……」
一珍大惊,道:「这样的事,你怎麽不早说?那个宫女呢?」
元瑶摇头说道:「臣妾也只是无意间听说的,待臣妾想去找那宫女的时候,她早已被人遣送出宫了。」
一珍怒道:「遣送出宫?这是谁的主意,本宫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元瑶撇了撇嘴说:「还能有谁?当然是安贵妃了!她把丽正殿所有伺候过遇之的宫人都遣散了,那些贴身伺候的,要麽在她的关雎宫里,要麽找了理由逐出宫去了。也难怪娘娘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您为了雪女的事儿,不也挺头疼的吗?臣妾也没敢来叨扰。」
一珍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欲喷出火来,虽然她早就怀疑遇之的死有问题,可是苦无证据,自己也没有心思去彻查,想不到安若怡竟然……想必,遇之小产,就更加可疑了……可惜那时避暑自己美跟去,否则也能探究出个一二。
慢着!如果安若怡这麽容不下一个孩子的话,那麽自己卧室中带有麝香的香包难道也是……
「娘娘,娘娘……您可别再想了,小心身体呀!」元瑶唤了几句,她真怕一个闪失,皇后腹中的这块肉也被人害了。
一珍平息了怒气,冷笑一声,说道:「元瑶,你先回去吧,至於遇之死的疑点,光咱们两人知道可不好……」
元瑶眨了眨眼,说道:「娘娘,臣妾明白,您好好休息吧,臣妾告退。」
待她走後,一珍狠狠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阿罗连忙上前阻止,低声说道:「娘娘是想让惠妃传出安贵妃害死冯昭仪的消息吗?可是这样一来,那个流落宫外的女子,恐怕就不能活命了。」
一珍冷冷笑着:「皇宫不是个平常的地方,说了不该说的,听了不该听的,都要为之付出代价。安若怡和我一样,都是在这种地方长大,那个宫女知道的何止这一些,恐怕她还没来得及说,就命丧黄泉了。好在,遇之生长在她外婆家的事实无人能诋毁,只不过,就算水性好的人,也有被溺死的。所以这也不能说明什麽。」
「那娘娘此举?」
「做惯贼的人,难免会心虚。」
「奴婢明白了。」
一珍忽然有些後怕的抚着小腹,心有余悸的想着:也许是老天眷顾,否则不可能这麽快就有了孩子,希望老天能一直帮助我,一定要平安产下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