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盛世长明 — 第82节

姬神月到底是卖太后几分面子,不豫翻一眼长孙明,随同长孙曜离开。

出了永和殿,长孙曜走的方向并非是花宴,姬神月皱眉喊住长孙曜。

长孙曜步子未停,也未回头:“儿臣也乏了。”

“太子妃还未选,众世家还在等你。”姬神月道。

所有人都?还在花宴,都?在等长孙曜。

“那又如何。”长孙曜漠声,他站定,回首看姬神月,“他们同儿臣有何关系,还要儿臣来顺他们的意不成?”

姬神月知道长孙曜性子就是这样,区区世家同长孙曜比又算什么?。

“罢了,不去就不去,你直接同我说,哪个做太子妃,剩下的事,我去处理。”

长孙曜握着藏在宽大袖袍中的九州司雨佩,漠然收回视线:“陈王韩三氏,各赐花一朵。”

第79章 很讨厌

太后在姬神月长孙曜走后, 并没有立刻回寝殿休息,面色严肃难看。

“白玉爪是打猎的好手,不是抢劫的?畜生, 哀家不管这白玉爪是谁给你?,它既在了你?手里?,那便?是你?的?, 你?就得令它听话,不听话的东西留着都是祸害。”

“别以为只是个畜生做错了事?,不会有人同它们计较, 你?手里?的?人和东西本身毫无价值, 只?在你?手里?, 才有了叫旁人看一眼的资格。”

她的目光慢慢又移到长孙明面上, 再道:“朝中与后宫,为只?畜生丢命可数不清了,别说是只?畜生,就是一朵花、一个果子、一颗珠子,让人丢命的又少得了吗!”

徐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久了,不必太后开口,也知太后的?意思,上前扶着太后起了身。

太后自不是年?龄大了, 腿脚不便?利,太后是将门女郎,身子向是健朗的?, 只?不过是规矩罢了。

她也不急着走, 又道:“你?要?记住, 曜儿的?东西都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宫中无人信神佛。”

长孙明怔愣一下, 长睫微垂:“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

陈王韩三氏解被赐花一事?,不过一刻钟就被传遍了九成宫,大周建国至今,从未有一个太子纳三位侧妃,这都是礼制规矩,太子向是一正妃二?侧妃。

这事?虽荒谬,但长孙曜性子向来肆意,众人很快也接受下来。

众人认定再等?些时日,太子妃出于哪家自会见分晓,到时,陈王韩三氏,定是一正妃二?侧妃入东宫,只?不过到底谁是正妃,当真不好猜。

陈王韩三氏面色都变了一变,三人都不欢喜,虽都是因赐花而难受,但三人不欢喜的?缘由却各不相同。

陈见萱极度不安地离了花宴,后背一阵阵地发寒,长孙曜不赐玉,是因长孙明。

她脑中又浮出那日所?见。

半跪在长孙明前的?长孙曜,小心翼翼地靠近熟睡的?长孙明,拂开长孙明落下的?长发,吻了长孙明。

她从未想长孙曜竟也会那般小心的?模样。

陈见萱身形猛地一晃,抱琴立刻扶住险要?栽下去的?陈见萱。

许久后,陈见萱才白着脸挤出无事?二?字。

*

今夜九成宫还设有宫宴,长孙无境命人到永和殿唤长孙明入宴。

白日长孙曜择选太子妃的?花宴长孙无境都未现身,众人不免猜测。

姬神月与太后同长孙无境一道坐于高座,后妃中除了顾婉坐在长孙无境身旁外,旁的?后妃皆数在另一侧按位份高低就坐。

长孙明虽坐在长孙曜旁,却没看长孙曜一眼,长孙曜亦是如?此,长孙曜面无表情,二?人坐得笔直,像两尊玉雕的?美人像。

众人便?是好奇也不敢将视线久久留在二?人身上,至多也不过是装作不经意地看上一二?眼。

氛围有些诡异的?宫宴,高位的?几人都有些异常的?模样。

晚宴刚开始不久,长孙无境就面色不好地开口:“朕听闻母后要?燕王抄写一百遍的?药师经为太子赔罪。”

晚宴并无歌舞,长孙无境虽只?是同太后谈话,但宴中人都听得清楚。

长孙明神色变了些。

母子二?人面上功夫做得大不如?前,太后闻此,也只?是冷冷地回:“是。”

“母后平日只?管抄经念佛,心肠是快同菩萨一般了,燕王闯下这样大的?祸事?,母后怎还当稚子玩闹似的?,罚着抄抄经书。”长孙无境冷冷地笑。

四下更?静了。

太后面色有趣地道:“依陛下看,该如?何??”

长孙无境面色冷淡地唤长孙明。

长孙明起身至高座下,平静地同高座几人行了一礼。

长孙无境乜着长孙明时,笑又立刻没有了:“虽说白玉爪是朕所?赐,但既赐给燕王,那便?是燕王的?东西,没管好白玉爪,毁了太子择选太子妃的?花宴,那就是燕王的?错。燕王对太子不敬,坏了太子妃择选花宴,罚俸三年?。”

长孙明微低着头,行礼:“是,儿臣知错。”

长孙无境再道:“燕王行事?如?此冒失,叫她在母后跟前伺候,如?何?妥当。”

太后慢慢敛眸看他。

长孙明不抬头也不看众人,只?听长孙无境又道:“燕王不可再留永和殿,回去闭门思过。”

*

“陈姑娘。”

陈见萱有些迟疑地回过头去。

两人脸色都很难看,陈见萱是因诸喜寺之事?,长孙明倒不是因雪宝之事?挨了长孙无境训斥的?原因,只?是因为回了清泉殿,被雪宝闹的?,又没了休息。

雪宝还不怎听话,整夜整夜的?闹腾,听李翊说,估摸着再熬个十?天半个月,雪宝也就该不闹了。

陈见萱要?见长孙明一面并不容易,她与长孙明身份尴尬,需要?避嫌,是不好见的?。

她苦求兄长帮忙,兄长碍于长孙明曾救过她,才勉强同意了这件事?,将长孙明偷偷约来,现下陈见萱的?兄长陈骁便?在外头立着。

“燕王殿下身体不适?”陈见萱看长孙明面色苍白憔悴。

“只?是昨晚没睡好。”长孙明并不靠近陈见萱,倚在水榭美人靠,看向陈见萱,“我听说,你?这几日身子都不大好。”

“臣女无事?,谢燕王殿下关心。”陈见萱避开了长孙明的?视线,面色变得复杂奇怪,好一会儿后,她犹豫问出口,“燕王殿下如?何?看太子?”

长孙明一顿,很是意外地看陈见萱,她缓了片刻,避了陈见萱的?视线,道:“陈姑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臣女……”陈见萱说不出来,只?低低又道,“燕王殿下不便?说吗?”

长孙明愣了一愣,摇头,面色有些复杂:“不是。只?是不必我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同长孙曜其、”

陈见萱慌了,长孙明竟直接说长孙曜的?名讳,她下意识便?往四周看去,看到远处立着的?陈骁又稍稍缓了些,陈骁在,绝不会让人过来。

长孙明停了片刻,她私下同长孙曜那点纠葛既不必说,也不该说,她淡漠地道:“长孙曜瞧不上我,我讨厌他,我师父同姬家先头又出了那等?事?,燕王府和东宫不合,众人都知道。”

她对长孙曜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冒险帮她,恨他该是她的?错,但他又要?杀她,将他当成兄长友人,她又怎能做得到。

她对长孙曜,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不是爱也不是恨,那便?是讨厌。

他真的?无法让人喜欢。

谁又能猜懂他。

似为肯定这个回答,长孙明冷冷又重复:“我真的?很讨厌他。”

陈见萱面色愈发地苍白,身子轻颤,久久地看着长孙明说不出话,她已经顾不上长孙明直呼长孙曜名讳之事?,长孙明的?模样不似有假,可又有些她说不出的?怪。

“真的?只?是这样吗?”

长孙明顿顿看陈见萱,陈见萱的?意思,好像不该是这样,但燕王府和东宫不合,朝中皆知,长孙曜瞧不上她,也是朝中都知道的?。

“不然还能是怎样呢。”长孙明情绪也并不高。

“你?说有极重要?的?事?要?见我,就是问这件事??”长孙明又问,她觉陈见萱要?见她不应该是问这事?,这事?没什么好问。

陈见萱唇瓣颤动,却没有回答。

长孙曜哪里?是瞧不起长孙明,长孙曜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对长孙明有那样……那样龌龊可怕的?心思。

她确定长孙曜是对长孙明生了那样的?心思,那绝不是她的?误会,长孙曜都那样对长孙明了,那怎会是误会,如?若不是长孙明那日疲累,那般模样,几度昏睡,她险要?怀疑……

不管长孙曜再怎否认,这绝不是她的?误会。

她几度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不能说,就算能说,她又能以怎样的?方式来告诉长孙明,这样可怕的?事?,她如?何?说得出口。

她能怎样告诉长孙明,长孙曜是个乱-伦的?断袖!是个疯子!

虽知陈骁听不到,可陈见萱说及这件事?,又下意识地压低了声,她的?声音低得只?她同长孙明听得到:“燕王殿下,你?赶紧想办法,尽快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长孙明愣愣看她,陈见萱的?模样怎像是要?她逃命似的?,她疑惑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京城?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见萱摇着头,颤着声再道:“你?听臣女一句劝,快走吧,你?不能留在京城,你?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京城、京城……”

她恼自己不能说,恼自己说不清。

心里?想的?那么清楚,开口却乱得说不清,长孙明现下处境本就困难,又那么多人盯着长孙明,长孙曜还对长孙明有那等?心思,长孙明留在京中,早晚会因此事?受到迫害,若让姬神月知道,姬神月定会为了长孙曜杀了长孙明。

就算长孙曜瞒得够好,姬神月不会知道,可又如?何?能保证长孙曜做不出更?疯魔的?事?来,长孙曜若真丧心病狂强迫长孙明,长孙明又当如?何?。

他日长孙曜登基,大权在握,便?是姬神月也管不得长孙曜了,长孙明还能有甚活路,长孙明怎能受辱。

不,姬神月还管得长孙曜,那长孙明就是死路一条,姬神月管不得长孙曜,长孙明还是死路一条,长孙明不是能受辱的?,长孙明倒不如?抛下京中一切,远走高飞,再也不回京,安安稳稳过一生。

长孙明不知陈见萱怎又突然紧张害怕起来,轻了声:“陈姑娘,你?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陈见萱摇头,白着脸颤声:“我没事?。燕王殿下,你?赶紧走吧。”

她一顿,犹犹豫豫再问:“难道燕王殿下想留在京中,争抢皇位?”

长孙明怔怔看陈见萱,否认:“我没有想争。但我娘在这,我能走哪里?去,我又为什么要?走?我也没做错什么。”

陈见萱面色大变,颤着身子退了几步,长孙明是燕王,宛贵妃就在宫中,没有长孙无境的?旨,长孙明又能到哪里?去,谁能叫长孙明同宛贵妃母子分开。

“如?果你?是怕长孙曜会杀我,大可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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