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弦溺 — 第125章

温禧显然没有因他设防,好像习以为常,见时祺暂停了片刻, 一双杏眼澄澈而懵懂, 反而困惑他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时祺。”

醉酒的她突然变得很可爱, 贝齿轻咬着樱唇,不安地催促道,将尾音拖得又绵又软。

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她感觉自己像一尾黏腻的鱼, 不幸在正午的沙滩上搁浅,饱受烈日炙烤, 本能地去靠近唾手可得的一湾清泉。

可这湾泉却突然消失了。

她浑然未觉时祺面临着多大的考验。

身下一片旖旎, 那两根珍珠链已不知何时滑脱, 卡在手臂中间,被扯开的礼服裙堆在胸前, 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温禧海藻般乌黑的卷发散在肩头,却难掩姣好的身段。

这条礼裙原本就不长,此时此刻, 裙摆撩上去, 露出笔直纤细的双腿,她的脚趾卷曲着, 不安又难耐,明晃晃得勾人。

温禧眼尾上的瑰丽仍在,在晚风的夜里,好像成熟的桂味荔枝。

任君采撷。

时祺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眉锁起,又被自己压平,刻意压制身下不自觉涌起的躁动。

“我为什么在这里?”

紧接着她疑惑地问出第二句。

失忆了?还是断片了?

时祺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只好用话去试探她,试图从她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推断出一些线索。

“那你现在想在哪里?”

“这里不是我家呀?”

她偏头,乌睫微颤,思考了片刻给出答案。

这时的时祺猛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温禧不知道时祺在问什么,她的意识已经飘忽到八年之前,看见时祺西装革履,漂亮的眼睛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记得我家的房间比这里大得多,时祺,这是你最近租的房间吗?”

她还在连名带姓地叫时祺的名字,音色却变得如芝士蛋糕般粘稠,好像奶猫伸出幼爪,轻轻地挠了挠他的心。

“是的。”

时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啧,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她认真打量着,灵活地转头,发现墙纸是自己最喜欢的奶油黄色。

“但这么破,我就说不可能是我家,”

她侧首,淡淡扫了四周,似乎对房间的面积很不满意,最后视线停在床上,伸手嫌弃地按了按自家的床垫:

“这个床也太小了,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下次给你换大的床。”

时祺耐心地哄她,试图让她听话。

提到钱,温禧像是想起一桩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们没有钱。”

她秀气的鼻尖突然皱起,变得苦恼。

怎么还在担心这个问题?时祺的长眉蹙起。

“但现在离你更近了,我很开心。”

醉酒的人的动作幅度都格外夸张,表达情绪也是大开大合,她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终于缠住时祺的颈,右手一拽他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眼前,鼻尖顶着鼻尖,眉眼间潋滟着诱人的生机。

温禧借力,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好似清醒回光返照了一回,她看着自己胡乱的礼裙,又看看时祺的位置,还未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时祺未防,被迫与她对视,看见她那双灿烂如宝石的眼里倒映出自己的眼底,三分惊惶,七分无措。

这两个与他无关的词,竟在今晚同时出现。

他知道她酒品不算太好,能强撑着这么久不发作,委实是个奇迹了。

太近了。

他强撑着,在温柔乡中节节败退,不动声色地想往后再撤一步。

“时祺,是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观察到他微小的动作,思维像流星一样跳跃,从一个极端蹦向另一个极端。

时祺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只是须臾之间,那双清澈的杏子眼突然泫然欲泣,再次盈上透明的水光。

时祺有些慌乱,想怎么哄她才能让她的眼泪不至于掉下来。

十九岁的温禧进入自己的小世界。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半点道理都不讲。

温禧低下头来看看自己:“我都这样了,看起来你对我一点冲动都没有。”

话题好像突然偏向某种不可描述的地方。

好在她没有在这句话上坚持很久,硬要磨出一个答案。

“所以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只是将她毫无逻辑的结论再重申一次。

“没有。”

他迅速否认了这件事,无奈至极,反而扬起眼尾。

经过这个凭空出现的问题,时祺在一瞬间突然醒悟。

眼前是十九岁的温禧。

在她现在的认知里,自己依然父母双全,娇矜富贵,是那个买下千百台钢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小公主。

因而,她没有二十七岁时自己的克制与温婉,只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锋利蛮横,将爱宣之于口是她的本能。

现在的她最好哄,也最好骗。

有明亮的圆月拨开云层,被人间的灯光吸引驻足。

温禧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满意,她瘪了瘪嘴。

“你是时祺吗?”

“是啊。”。

听说人在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时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她醉酒后就如是,不仅记忆断片,还潜意识地回到自己最舒服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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