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BE后全员火葬场 — 第124节

张家大爷嘴角一阵抽搐,再也没有忍住,一时之间老泪纵横,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孙子,“爷爷不走,爷爷陪着你......”

身后不断有百姓赶过来,唤着自己家人的名字。

知道昨夜家里的‘胡人’与‘天女’一道作乱,被知州关了起来,也不敢去探望,适才听说人都被赶到了城门口,家里人才齐齐赶来。

一家子人,有的是丈夫娘子,有的是父母,谁也不想就此分离,哭着抱成了一团。

离开的人不过数十人。

见再也没有人出来,沈明酥转头吩咐秦智,“关门。”

城门重新合上,跟前的胡人百姓依旧围在一起,不敢离开,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一顿训斥或是惩罚,沈明酥却在扫了众人一眼之后,道:“都回家吧。”

关了一夜,亲眼看到‘天女’被杀,每个人心头都紧绷着,此人终于解脱,人群的说话声哭声更大。

沈明酥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马匹走去。

走到一半,余光瞥见了一抹人影,微微一愣,转头望去,凌墨尘正倚在一根柱子前,双手抱胸,还是那一身白衣,默默地看着她。

见她望来,一扬唇,冲她笑了笑。

沈明酥眸子轻轻一动,自己适才的那一番说辞,便已彻底恢复了身份,姓回了赵。

她知道,大邺的天下原本该是他的,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大邺也一样,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她选择了往前看,便该承担赵家需要背负的所有。

包括过去的名声。

沈明酥不知道他要什么,她等着他来找她。收回目光,走过去从封重彦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看着一行人驾马走远了,冯肃才从凌墨尘身后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一道看着离去的身影,眼里露出了欣赏,“主子,瞧不出沈娘子也不是好惹的......”

说砍头就砍头,同当初那个肩膀药箱,被太医院的人为难拦住去路,躬身陪着笑脸的药童全然不同。

凌墨尘对他这一句评价忍俊不禁。

她何时好惹了,尤其是最后那一刀,要了她的命,也要了他的命。

“该叫长公主。”凌墨尘从柱子上懒懒地挪起了身子,脚步往前,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之色。

冯肃看着他的背影,即便过去了五年,还是忍不住心酸,“主子......”

凌墨尘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回头笑着打断,“怎么了,还指望你主子篡位,给你一个大官当?”

冯肃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主子明知属下并非此意。”

五年前,他们最初的计划便是杀光所有赵家人,替周家报仇,夺回被赵家霸占了十七年的江山。

为了拖住封重彦,特意选在了新婚夜。

几谁也没料到,不仅没拖住封重彦,沈娘子还在新婚之夜,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姓回了赵,沈娘子为保赵家捅了自己一刀,主子便疯了,拿剑抵住脖子,逼着部下撤退。

外面所传的故事,也就到此了。

但主子那一日所经历的完全不止这些。

那些年留在他身边的人,都曾跟着顺景帝出生入死过的老将,忍辱负重十七年,就为了那一日,见他竟然将剑放在了自己脖子上逼着退兵,个个神色难看如冰裂。

一人惊声道:“殿下,把剑放下!”

凌墨尘双目痴呆,只顾盯着满身是血的沈明酥,眼眶内全是血丝,瞳仁睁大,全是恐慌,整个人已然崩溃,听不进任何话,大声呵斥:“我让你们退下!”

看出来他神智不对,几人没敢再动,眼睁睁地看着封重彦带着赵家的两个后人走出了重围。

人走之后,一名老将双膝跪在了他身前,“殿下,莫要糊涂啊!”

“殿下莫非忘了陛下和娘娘是如何去的?是赵良岳不忠不义,霸占了殿下的江山啊,还有咱们的长公主,从青州回来,自毁容貌,隐居在外将殿下一手带大,临终之前她对殿下说了什么,殿下都忘了吗!”老将急得声音都抖了。

凌墨尘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一丝犹豫和茫然。

“殿下,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老将继续游说,“十七年了!他赵家终于自食其果,得到了报应,今日咱们就要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殿下如今把手中的剑,对准自己,是要逼死咱们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终于让凌墨尘从悲痛中冷静了下来,手里的长剑缓缓地落了下来,落地的一瞬,如千金重,剑尖重重地砸在地上。

......

“若有朝一日,国师想要我的命,我给你。”

“我以为你要的是我的命,却没想到你要诛我的心。”

“沈明酥,为什么要救我......”眼泪夺眶而出,贴在面上,瞬间冰凉,分不清是泪还是雪水,他嘶哑地低语,“你杀了我啊,为什么不杀我!”

他想起来,但膝盖太软,刚撑起一半,又跪在了地上,喉咙内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怒吼,“啊——”

“殿下!”

“殿下,三思啊!”

跟前的老将还在逼着他,本就大病初愈,又刚战了一场,体力不支,胸口那一股焦灼不断地腾升,像是一把火在里面不断地烧。

终于吐出了一口血,冯肃及时跪在他面前,劝道:“殿下,沈娘子已经被送去了太医院,不会有事。”

对!

凌墨尘回过神。

封重彦得了沈壑岩的真传,医术了得,她不会有事,她还服用过自己的护心丹,定不会有事......他颤抖地伸出手,被冯肃扶起来,便要往外走,老将再次拦住了他的路,“殿下,殿下不能走啊!”

他不走,然后呢?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底下的老将知道,告诉他:“殿下,巡防营的人便交给臣,臣必然会清理干净,赵佐凌即便走了,也是孤掌难鸣,咱们不能再错失良机了,趁封重彦不在,赵家的人杀一个是一个,一个都不能留!”

一个都不能留。

凌墨尘抬目,缓缓地扫了一眼,封重彦带着一对人马已抱着沈明酥去了太医院,剩下了大半个巡防营,拼起来,确实有胜算。

杀谁?

赵家还有人吗。

殡宫外只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子。

臣子也杀?

正在这时,内侍省一位太监将半晕的嫔妃从赵家太后的殡宫内拉了出来,高声道:“赵狗他日毒杀顺景帝后宫二十余人,今日便让他血债血偿。”

刀子一抹,一股鲜血从那位嫔妃的脖子上溅出。连高台上激烈争执的一众臣子,都安静了下来。

冰凉的雪花扑在脸上,凌墨尘心猛然往下坠去,手脚冰冷,脸色几乎于绝望,愤怒地吼道:“住手!谁让你动了!”

那太监好不容易才挤进了殡宫,拖了一个赵帝的嫔妃出来,原本是想立功,再给巡防营那帮子人一个震慑,忽然被凌墨尘这一吼,有些怵,手上一松,嫔妃的身体便从台阶下跌落而下,鲜红的血沾满了薄白的台阶,最后落在了白雪堆里,如同浸了染料,慢慢地在她身下晕染开,红艳艳一片。

凌墨尘耳朵一阵阵嗡鸣,又吼了一声,这回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绝望,彷佛脱了力,但依旧冷冽,“谁敢动!”

老将知道他是心软了,可谁都能心软,唯独他周元璟不能。

提醒他道:“殿下,当年先皇后是如何去的?是被赵帝逼着服了毒啊,后宫散的散,死的死,无数冤魂,得不到伸冤,他赵狗可心软过?我大邺将士,一向讲求以牙还牙,今日该轮到他们赵家了。”

见他放走了赵佐凌,老将早就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今日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不做二不休,老将直接下令道;“弟兄们,十七年了,赵狗夺江山,杀太子,昔日的战将功臣们从此回不了昌都,今日终于杀了回来,赵狗虽死,但赵家余孽还在,血债血偿,今日绝不姑息。”

话音一落,凌墨尘的剑便对准了他,“你敢!”

老将没想到他会把剑指向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先是一阵惊愕,旋即悲痛地问他:“殿下要杀老臣?”

凌墨尘神智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脑子里一团乱,手中的剑抖了抖。

“好啊!殿下杀老臣,老臣绝无怨言,可殿下不能糊涂!当年顺景帝便是因为心软,才会落到如此下场,赵家的人今日必须得杀死!”

杀?

凌墨尘看着倒在跟前的尸海,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们都说赵帝不忠不义,卑鄙无耻,草菅人命,可你们瞧瞧,此时我与他们有何区别......”

他看了一圈身边的臣子,有气无力地道:“不是我在逼你们,而是你们在逼我,逼我成为罪人。”

老将闻言脸色一变,“殿下!”

凌墨尘重新把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这回锋利的剑身割破了他喉咙上的皮肉,渗出了细细地血珠,“你们如此,不过是为了我,为了我周家,我阻拦不了你们,也杀不得你们,唯有我死了,你们才能停止。”

“都散了吧。”凌墨尘忽然一笑,神色凄凉,“若非赵家郡主,我早就死了,也断不会有今日。”

他神情绝望,似乎没了半点求生的欲望,身边的老将再也不敢上前,也不敢用言语去激他,只跪在地上,喃喃道:“天要亡周家啊......”

凌墨尘已经听不见了,跌撞地朝着太医院奔去。

造|反的起了内讧,一群老臣喊打喊杀,要替周家讨回公道,奈何周家的太子不计较了,对江山也没有了兴趣。

拿下了又有何用?

原本见封重彦抱着郡主走了,巡防营的底气卸了大半,见此,势气又涨了起来,步步紧逼,反而内侍省和前朝一派人马慌了神,节节败退,一路被逼出了殡宫,退到了城门口。

顾玄之没见到凌墨尘,死活要进去救人。

老将却将手里的长刀一扔,抬头看着城门上‘宣门’两个大字,悲痛地道:“周家已亡,又何来的太子。”

那一场大雪,主子强硬地解散了部下,得来的便是一片骂声。

昔日的老将对他有多尊敬,那之后便有多失望,甚至有人骂他,“陛下性格刚正,从不懦弱,怎么就生出了他这么个儿子,太让人失望。”

旧部散尽之后,顾玄之来找过他一回,比其他人要冷静很多,没问他为什么,也没问他后不后悔,只道:“既然选了这条路,殿下便好好活着。”

凌墨尘跪别了他。

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临走之时,顾弦之忽然道:“人人都说殿下不像陛下,可臣觉得,殿下与陛下很像。”

当年顺景帝分明知道赵良岳起了异心,为何没有调取兵将赶回昌都,便是怕他的子民心血成河。

凌墨尘那日做了同样的选择。

兵败后,他成了阶下囚,被封大人关了大半年才放出来。

本以为凭封重彦的手段,留不了他过夜。半年后,他却意外地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活着出来了。

冯肃没去问他到底是如何解的毒,凌墨尘也没说。

那以后,他便只有一件事,找人。

一找便找了五年。

人都快要疯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冯肃不明白他为何不去同沈娘子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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