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年下暴雨,老屋塌了,我用了信封里的一千多元,盖了现在这个瓦房,村里人就开始传闻,我和徐二柱把村民的钱贪了.....”
周方圆盯着信封,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当她爸在给她讲故事。
*
周方圆手里捏着那个信封看睡着的,大半夜的时候,肚子疼的厉害,起身去厕所。
外面月亮像个银盘,把院子照的像白昼,东屋矮棚的木板当门使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开了,刺啦,刺啦,在地上摩擦着。
周方圆走过去想把它关紧,还没走近,却先看到矮棚地面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徐二虎上门
第4章
周方圆走过去想把它关紧,可没走近,却先看到矮棚地面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爸?”怯生生的喊了声,屋里背着月光,很阴暗。她看到周金山笔直笔直的站在屋里,像极了冬天晒衣绳上晾干的僵硬鱼干。
走进去,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到地上的鞋子,以及光着脚悬着的周金山。
愣住有一秒,周方圆脸色开始惊恐,哇啦一声跑上前,边哭边想用她细瘦的手臂把人放下来。
“爸呜呜呜呜爸呜呜呜,啊呜呜呜,”周方圆哭的撕心裂肺,见自己放不下,慌乱的就跑到外面去喊人。
跑的急,扑腾一声趴在地上,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跑。
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跑过杨树林,找到大黄狗那家,周方圆把铁门砸的咣咣直响,“呜呜呜呜呜,救命,帮帮我,呜呜呜呜呜。”砸了许久,里屋才缓缓亮个灯,又过了好一会,堂屋门打开,披着棉衣的男人站在堂屋门口,极不耐烦的吼了声,“大半夜砸什么,赶紧滚。”男人说完,转个身又进去了。
大黄狗上下乱跳叫唤的厉害,引得村里其他狗跟着一起狂叫。
里屋灯熄灭,周方圆哭着跑开敲下一家。
可敲了几下见没人出来,“呜呜呜呜,唔啊啊啊。”周方圆掉头直接跑去村长家。
村长徐明伟住在南边,村子里的路凹凸不平,一路跑过去,不知道磕了多少跟头。
整个村子被狗叫声吵醒来,渐渐亮起灯光,披着外套来到大门口左右探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训斥狗瞎叫唤,又回去继续睡觉。
徐明伟和李艳梅两口子都睡下了,猛不丁听到自己家的大门被砸的砰砰乱响,李艳梅吓醒了,赶紧推徐明伟起来看看去。
徐明伟的爹娘住在东屋里,距离大门最近,老头徐长河披着夹袄出来,开门,就看到摊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周方圆。
一见人,立马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爷,呜呜呜呜呜,救命啊呜呜呜呜呜。”
“圆丫头?”老头徐长河低头看清楚,赶紧冲着堂屋,东屋喊,“明伟啊,赶紧出来,出事了。”
徐明伟的妈先出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袄,给周方圆披上,“怎么了孩子,出啥子事了,啊呀,怎么还没穿鞋啊,这么冷的天?quot;
说着就要让人到屋里去,周方圆摇头不肯,“呜呜呜,呜呜帮帮我,我爸吊屋上了,我弄不下来,帮帮我啊啊呜呜。”
“什么吊屋上了?”村长徐明伟以为听岔了,拧着眉又问了一遍,却被徐长河猛地打住,急吼吼喊了句,“问什么问,赶紧去家里看看。”
父子两个急忙向西边跑,周方圆爬起来,不等李艳梅给她拿衣服鞋子,跟在后面追过去。
徐长河和徐明伟到了家里,一看到周金山,徐长河年龄大,猛地锤了下自己大.腿,大骂一声,“金山那,你怎么想不开啊。”
徐明伟却是愣住了。
两个人合力把周金山放下来,周方圆跪在跟前,嗓子沙哑的喊了声爸。
徐长河看的心酸不已,连声叹气,“怎么就走上这条路啊。”
周金山上吊自杀了,这消息一出,安静的村西边,变得无比热闹。
家里空旷的院子里占满了人,家里一直人进人出,咯吱咯吱的木门声就没停下过。说话声,议论声比夏天杨树林里知了声还要吵人。
周方圆像是一个摆件,一个可供参观的物件,进来看一眼的人,都会小声嘀咕一声,叹息两声,然后走出去,远远地往东屋矮棚里窥视一眼。
“这么多年都撑过来,怎么一时就想不开了呢,圆丫头十来岁快成人了,将来跟人出去打工,日子不就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眼瞅着日子好了,这反倒死了,你说这撇下一个孩子可怎么活?”
院子里围了不少人,正凑在一起说话,“我听我男人说,昨天挖沟,徐二虎那帮人又欺负人,把周金山衣服都扒了踩地上,亏着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没女的在哪。”
“谁说没妇女,前面寡妇娘,徐大牙的媳妇,可都在呢。几个混流子没干几件人事,欺软怕硬的。周金山当着这多人的面扒光衣服,这屈辱怎么可能受得了。”
“哎哎,说这丧事怎么办了吗,周金山本家亲戚没人,家里更是穷叮当响,这丧事怎么办?我估计连口棺材都难。”
“我看徐明伟正和村里人商议呢,实在没钱,估摸着挨家挨户出几块。”
“我看家里还有几袋粮食,再说那不是还有一头羊吗?”说这话的是刘桂琴,进了院子开始,就四处寻摸,看了鸡鸭,看了羊,就连屋里半口袋花生,四口袋小麦都知道。
有上了年纪见不惯刘桂琴着抠门举动,“是啊,把这些都卖了,圆丫头怎么活?你给养着?”
刘桂琴翻个白眼,“又不是我生的,我养什么。”
“哎,就可怜圆丫头了,今后一个人怎么活哟。”
周金山躺在堂屋摆放的床上,身上盖了被子,脸被一块白布遮着,床下铺了很多麦草杆,周方圆背靠着墙蹲着,表情木讷呆滞,像是傻了一样。
”哟大家伙,都在这呢。”徐二虎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的进来,中等的身材,挺着肚子像是怀孕四个月,剃着光头,□□眼,一张血盆大嘴。撸了袖子,露出两个大花臂,看着就不像好人样。
徐二虎手里捏着一把瓜子,一边漫不经心的磕着,一边在院里绕一圈,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也都有样学样。
“徐二虎,我要是你现在就去周金山跟前磕头认错,省的半夜他来问罪。”村里有人开玩笑的说了句,谁不知道周金山生前,被他欺负的最惨。
徐二虎嗑着瓜子走到母羊跟前,指了指母羊圆滚滚的肚子,“这带崽了?听说烤乳羊就得没见过光,没生下来的那种烤起来才好吃呢。”
“我说二虎,你不进去看周金山最后一眼去?”有人嬉笑着起哄。
昨天挖渠闹出的事,这会村里都传开了。昨天当众被扒了衣服,晚上人就吊死了,说破天去,也脱不掉关系。
徐明伟和村里正商议和怎么给周金山下葬的事,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扭头看到徐二虎几个人,皱着眉给村里其他人说,“让徐二虎赶紧走。”
这边人刚起身,院里突然传来众人惊呼声。
“圆丫头,赶紧赶紧把刀放下。”院子里有人急急喊了一声。
胆子小一看到周方圆手里菜刀,吓得往四周散。菜刀不长眼,砍谁身上谁疼。
周方圆砍了徐二虎一刀,见血了。
村里人正说着话呢,都没人瞅见她什么时候过来的,突然就从身后拿着菜刀窜出来,扬起来就砍。
钱到底哪来
第5章 钱到底哪来
砍在小手臂上,徐二虎胖归胖,肢体反应很敏捷,反手用力,差一点就把周方圆拍在地上。
院子里的妇女,老汉,俱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带孩子的过来的人,赶紧喊自己家孩子过来。
有的直接连拉硬拽拖走。
实在太吓人了,就连跟在徐二虎后面的人也都下意识往旁边靠,几个人面面相觑,看周方圆的眼神都变了。
成人拿刀子捅人还得掂量下,这妮子没有一丝迟疑,目标明确,挥着刀就冲过来。
院子里咋呼的都闹腾开了。
徐猛妈死死拉住胖墩,心跳砰砰急跳,手心里全是汗,一想到昨天的情景,忍不住后怕的咽了咽吐沫。说不得,要不是昨天周金山拦着.......
死拽着胖墩的后衣领,看着院子里的周方圆,胆战心惊的对着徐猛耳朵说,“看见没,她是个狠得,拿刀砍人眼睛都不眨,你以后别惹她,听见没。”徐猛妈这会真害怕了。
徐二虎手捂着手臂,可血还是从手掌里汩汩流下来,手上,裤子上,地上,鲜红一片。
周方圆狰狞着一张小脸,她黝黑如墨的眼睛里只有愤怒和恨意,丝毫没有看到血的惊慌和恐惧。
双手攥紧刀,紧紧抿着小.嘴,死死盯着徐二虎,这一刻,周方圆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徐二虎皱眉看了眼手臂的伤,又看向周方圆,倒吸一口气,眯着细缝眼,“你有种啊,比你老子强多了。”说着转头给旁边使眼色,要把周方圆抓起来。
眼看着四个人,把周方圆包围起来,渐渐逼近。
村里人相互看着,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出面,都知道徐二虎是混不吝的,不干人事。得罪他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一下都有几迟疑。
倒是村里上年纪的老汉,老婆子,看不过眼,远远在人群里说声,“徐二虎,大家伙都看着呢,你要干什么?”
“周金山才敢闭眼,你就敢这样?真不怕晚上他去找你?人在做天在看。”
徐二虎听见村里几个爱管闲事的老不死的开口,都给气笑了,举着还在流血的胳膊,骂咧咧的开口,“你们都瞎了吗,今个是她和我过不去。看看她手里刀,满嘴嚷嚷着要砍死我,老子我难道伸着头等她来砍,一群臭不要脸的,老子劝你们少管闲事。”
脸上横肉上下跳动,语气凶狠,村里刚刚还犹豫的,立马都息声了。
心想着,也和他们没关系,犯不着惹上徐二虎这个硬茬子。
周方圆被人围着,不见她一丝惊慌,她压着眉头,眼睛里直直盯着徐二虎一个人,双手攥着菜刀,只在最后的困兽一击。
偌大的院子,满满旁观的人,她满心只想再来一刀。
这个人逼死了她爸,这个人害死她爸爸,她爸上吊死了,都是因为他,咬着牙,举刀直冲过去。
徐明伟和本家的堂兄弟徐明全,两个人从后面包抄,一下子打掉周方圆手里的刀,一人双手抱住人,死死钳制住。
院子里人都提着一口气,一看菜刀落地,有人立马捡起来,远远拿走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砍死他。”周方圆在徐明伟怀里大吼大叫,尖锐的嗓音穿透耳膜,愤怒的猩红的眼睛,像一只拼死挣扎的小兽。挥着手,张牙舞爪,恨不得挣开,上前狠狠咬死他。
“圆丫头,闹够了没有?”徐明伟大喝一声,啪的一下,披头一巴掌打下来。
清脆的耳光声,让村里围观的人忍不住一缩脖子,听着都疼。
“呀啊,流鼻血了。”村里有人眼尖,圆丫头前门襟低落血迹,喊了一声。
李艳梅拿着手帕挤过人群,狠狠瞪了丈夫徐明伟一眼,似乎在控制,你打她做什么?
“圆圆啊,是二婶,你听话抬抬头,二婶给你擦一擦。”李艳梅的声音满满都是心疼。她一儿一女,大女儿阿香十六岁了,小儿子才八岁。中间原本还有一个二女儿,论年龄应该比周方圆大一岁的,三岁时全家去赶大集,给丢了,从此在没见过。
找了好些年,一直没找到。
这是李艳梅心里的一道坎,村里谁都瞧不起周金山,她不,她天天烧香拜佛希望有人能捡到她家小二,即使吃不好,穿不暖,可只要好手好脚活着就行。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看到圆丫头她总忍不住,见她没有过冬的棉衣,棉鞋,碍于村里闲话,就把家里旧的给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