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号是G什么?喂,喂?”路曼将耳侧的手机放下,眼睁睁看着满格的信号直接掉为一格,最后变为叉叉。
G2什么,也没听清。
她朝前走了几步,眼看着最近的船用油漆标写着船号,正好是G2开头。
守在入口的人一袭黑衣,带着墨镜,一点也不像上头要举行舞会的样子。
她穿着抹胸裙,跟也有些高,走上那么长的阶梯万一错了再下来,还得费些功夫,保险起见还是问句,“船上是有舞会吗?”
黑衣男子扭头看她,上下扫了眼,随后挥手让她上船,一句话都未吐露。
这保镖这么强横?
路曼暗暗悱腹,趟着小步子往楼梯走,海风带着股咸腥味,浪花席卷着船舱,脚下不禁有些晃。
穿着得体的礼仪小姐立即上前引路,路过宴会厅还听到了里面优美的钢琴曲。
原本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应该是没走错。
礼仪小姐引着她上了三楼,并单独分配了个房间,甚至没询问她从何而来,姓甚名谁,来此处有何贵干。
入口处搞俩人高马大的保镖,怎么上了船,安保意识这么不强。
呜呜的声音一响,整个房间都回旋着鸣笛声,礼仪小姐带上门,给她留出了个人空间。
看样子船已经出发了,这个房间无窗户,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她来这不是为了游船,刚来便去商谈项目的事也不切实际,她只拎了个手提包,对着梳妆镜拉了下胸口,检查仪容仪表无误,这才放心出门。
宴会厅在一楼,场子很大,有点像大学里的礼堂,旁边是舞厅,不时有镭射灯扫过门缝,里面大约是有不少男女在跳舞。
空荡的走道一个人影也没有,全掩藏在两扇厚厚的门下,正想推门,身后突然传来咒骂声。
“你怎么搞得!下一个就是古琴独奏,你这时候说琴摔坏了,我上哪去给你找琴去?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门唰的一下打开,暗色的门板与墙壁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在墙内还有一扇门。
身后的女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您,不要开除我,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穿着灰色西装肚皮挺得老高的男人一脸怒容,在看到路曼的那一刻面色七彩多样,正当他想关门内部解决时,另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扭着身子扫了她一眼。
“我说范主管,她不行就删了这个节目吧,反正弹得也不好听,那些贵人们才不会喜欢听这种哀乐。”
跪在地上的女人幽幽抬起眼,那眼里的杀意不寒而欲,路曼只觉脖子一阵凉气四溢,看那女人的面相也有些眼熟。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银光,她心底蹿出一股不好的念头,大步朝他们走近。
“我可以弹。”
红莲收回阴冷的情绪,转而换回刚那副惨兮兮的模样,摸至腰后的手缩了回来,胡乱在面上抹着泪水。
果然是他养出来的女人,她在这,难道那根烂黄瓜也在这?
“琴都已经坏了,你拿嘴谈?”范主管一脸郁气,这红莲也是新招来的,本来几场演出都好好的,偏偏这场出了岔子,这船上来得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一个环节出了错,他们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无需琴。一张木桌,两根钉子,一团编织绳,一根木簪即可。”
路曼跨过还跪坐在地的红莲,扯过化妆间桌面上的一块面纱缠上面部,大卷的长发尽数捥起盘在脑后,细看那簪发的竟只是一根插在花瓶里的花枝。
红艳玫瑰待绽放,隐在脑后,给她整个人涂添了一圈古典清雅。
眉目清秀,朱点而红,弯艳的唇色与后脑勺上的花枝交相辉映,素白的抹胸裙下隐藏着娇好的身躯,换衣间顿时一片静音,无一不被她的美给吸引去目光。
很神奇,未点缀前,像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是稍加点缀,便美的不可方物。
粉润的指尖点着桌面上摊开的琴谱,“这首?”
红莲从地上爬起身,柔弱地点了下头,“是。”
路曼轻笑,“范主管还不去准备?真想下个节目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吗?”
范主管被她唤回思绪,听着她要的这些东西就觉得弹不出什么,可节目都已经报过幕,这会儿临时修改已然来不及。
死马当活马医吧!
胖墩墩的男人摔门而去,先前还在冷嘲的女人和其他小姊妹三两团聚,纷纷议论着她脑袋顶侧的那朵花。
隐隐还能听到招蜂引蝶几个字。
“路小姐真是艺高人胆大。”红莲走至她身侧,渗着寒气的刀尖对准了她腰侧,似乎再靠近一点,就能将她亮的反光的丝绸布料划开几道口子。
“彼此彼此。”路曼对着镜子调整面纱,“别把我衣服弄坏了,不然,你焱哥的计划可要落空了。”
红莲双目瞪圆,那日她亲眼看到焱哥抱着这个女人,还用衣物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裸露出来的锁骨处,明显有暧昧的痕迹。
从不和女人亲近的祁焱,居然和这个女人做了!
现在连计划都告诉她了吗?
握着匕首的手在发颤,看来是猜对了,那烂黄瓜果然也在船上。
路曼夹着刀背将它推离身体几分,“待会儿上台,你帮我翻曲谱。”
“凭什么!”红莲不满,她是最受宠的那个,平日在会所里也是为所欲为,焱哥对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她任务完成出色,下手果断勇猛,深受他的喜爱。
但红莲心里清楚,他对她的喜爱,和他对他养的那只狼,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可不会帮你完成任务。”路曼直起身,淡淡扫了一眼她,“就当我还他的人情。”
上次做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事,他还甩项目甩到她脸上来了,算什么?嫖客?
美得他!
舞台下方正中央最前一排,正襟危坐的几名男子各有春秋,属中间那人最为正气凛然,他微笑着望着大帷幕渐渐落下,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祁焱的食指叩击在梨花木雕椅的扶手上,低声回了句,“很快。”
齐蕴藉浅笑不再说话,人他已经约来了,能不能一网打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帷幕拉开,坐席一片黑暗,隐在暗中落座的男男女女,似乎都不是什么善茬。
路曼坐着竹椅,面前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方桌,远处看竟看不清上面有什么,只有近处的几人能看到有一根黑乎乎的木头簪子。
亮白的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宛如牛奶,散落在耳廓的发丝都被打上了白光,朦胧的纱感掩着她的身姿,她像是即将羽化成仙的修仙者。
全场哗然,又在发出一根带着呲音的颤音后,落入寂静。
指腹下压,指尖纷飞,优美的乐曲已然传出。
祁焱原本散漫的手指顿然抓紧了扶手,身子也微微往前倾,路曼的身形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日夜闭眼便能想到她的模样,怎么会仅戴了个面纱便认不出。
站在她身旁宛如隐形的红莲频频看向台下的他,这里他本应打手势,而她会从腰中掏出枪支,对准还在台下看戏的龚永长。
可曲子都已弹到一半,为何迟迟不发出信号?
红莲有些焦急,身后卡着枪的腰部都溢出了汗珠,哪还有心情去帮路曼翻什么页。
祁焱反复舒缓胸腔升起的那抹郁气,静静靠回椅背,听着她弹完剩下的曲目。
这首曲子是古时女子思念在外打仗的丈夫所创,他听过红莲弹了几次,每每听之都有种悲切之意蕴含其中。
而路曼仅凭一根绳,右手三指,便在桌面上用绷紧的颤音来代替发出的音符已经很神奇。
更神奇的是,明明不是琴弦,收声也有爆音,却偏偏听出了种气势磅礴之意。
曲子上半截,是女子深深的思念之苦,中段男子战死,女子哀戚,尾段女子代替丈夫上了战场,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最终与夫君在同一片土地上血液流尽而亡。
似凄惨、似悲凉,却偏被她弹奏出了一种女子从不惧怕生死,不需男子保护,女人也可以上战场,站在巅峰与他人并驾齐驱。
最玄妙的要数她脑后别着的红色玫瑰,在女人战死后,潺潺的尾音中,它竟慢慢张开了花瓣,从原本的花苞,变为绽放盛景。
指压曲落,红玫瑰落入未曾翻过页的曲谱中,白色的纸张被红色印染着,似乎真将他们带入了那个场景。
血流成河的战场,肢体四处散落,硝烟四起,破破烂烂的旗帜依旧毅力未倒,女子一手立着战旗,一手握着鲜艳的玫瑰花。
满是血水的脸上看不清楚她生前的模样,为了家人,为了爱情,为了更多的黎民百姓,她战了,虽败,但也尤荣。
路曼起身鞠了一躬,台下一片大亮,她先是扫在了祁焱的身上,随后又在堂内转了一周,没有一个是钱总公司的人。
看样子她真的上错船了。
“这船什么时候回程?”路曼低声问一旁的红莲,后者白了她一眼,“问焱哥去,你不是他女人吗!”
这话醋意有些浓,但路曼还是笑着反驳了声,“说不好,指不定他是我男人呢?”
红莲恼着就想揍她,却在触及她身后的目光停下动作,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焱哥。”
“回去后找邰白领罚。”祁焱声音很冷,话语听起来也是不容置疑。
焱哥从不对她用刑,今天居然为了个女人罚她!
红莲愤愤地跺了下脚,恶狠狠地瞪了眼在一旁看戏的路曼,转身就往外跑。